梦见别人抓鱼(惊涛迷局)
当你看到这行文字的时候,你要确保你已经看过这部《惊涛迷局》了,否则的话就不要继续阅读本文了。
文章其实并没有太多剧透,而且俺也不会说结局究竟是什么。但有些时候比“剧透”更可怕的,就是把提前一部电影的发展方向告诉你。
尤其是对于本片这样的悬疑电影,营造神秘氛围是悬疑片令人着迷的一大因素,都知道这类故事最后会反转,但假如提前知道了反转的方向,之前所营造的“神秘感”消失了,观感也会大大减低。
观影前如一张白纸,随着剧情的发展,后面海阔天空,发现“原来可以这样拍”,比单纯的“反转”强很多,这才是最大的惊喜。
神秘氛围
先看故事起因:渔船船长贝克在普利茅斯岛过着日复一日平静而单调的生活,而前妻的到来打破了小岛的宁静。常年处于现任丈夫压迫下的前妻绝望地请求前夫帮她“谋杀亲夫”。。。
《惊涛迷局》前半段,乍一看是一个保罗范霍文《本能》式的故事,符号隐喻,情欲诱惑,还有神秘的女人,二人若隐若现的关系和前史回溯,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发展:究竟是引君入瓮的阴谋,还是重新证明自己的救赎,这个女人是真的遭遇家暴,还是“黑寡妇蜘蛛”一样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这一切是马修·麦康纳这个角色的妄想,这些都有存在着可能。
再加上前期几个“坑”,包括马修·麦康纳钓鱼的执念,水中的金枪鱼和天上的军舰鸟,岸边神秘的西装男人,都有待后半段“填坑”。这一切算是这部电影前期所营造的神秘氛围。
所以乍一看,本片的格调似昔日欧洲黑色电影,包括一些强烈的隐喻和一些臆想,以及一如既往的“单调”,就像贝克在岛上的日子一样。
没错,欧洲黑色电影,包括保罗范霍文来好莱坞之前的《第四个男人》,让-皮埃尔·梅尔维尔的《红圈》这些的,气氛肃杀而冷峻,对白少而精炼,并不是那些强情节的商业犯罪电影,强调的是氛围,情节“单调”是不可避免的。
而《惊涛迷局》恰恰是又一部商业电影,导演斯蒂文·奈特是编剧出身(《浴血黑帮》的编剧、之前只导演过汤姆·哈迪的那部《洛克》),对神秘元素的呈现,或许就是考虑受众方面并没有强化黑色电影那种氛围,或者干脆就是趋于中庸,说白了电影代入感是不佳的。
电影只是在“神秘元素”方面大做文章,再加上明媚的阳光海滩与潮湿的环境和阴郁的天空这样对比,电影有点布拉德·安德森《机械师》《9号谋杀案》这个的风格(甚至连不佳的代入感都与布拉德·安德森差不多。。。)
但不要放弃,电影发展到中段,故事突然反转,让人猝不及防。
“机械降神”
★如何理解电影在中段的反转?
其实本片有点像《再生号》了。电影重在探讨一个人在遭遇创伤后心理的变化与挣扎,只是展现方式很特别。
《再生号》中的失去亲人的乐儿,不堪现实的悲痛,从而在小说中创造了一个世界,把自己隐藏在里面。
本片中马修·麦康纳的儿子也是如此,用程序创造出一个世界——普利茅斯岛。
但跟《再生号》不一样的是,他自己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故事的主角换成了他一直思念的父亲。
那么,在这个假定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马修·麦康纳的任务就是捕鱼,日复一日,终极目标就是“抓住那条鱼”,所以这就是一款捕鱼游戏。
所以当主角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对前半段的“神秘元素”进行一一破解,并且一再强调游戏的规则:比如男主角就是无法闯红灯,整个地图只有普利茅斯岛。
★那么如何理解中段那个西装男?就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那位,亲口告诉主角这一切?
这个角色,就是小男孩自己在这部作品中的投射,创作这个游戏的作者,来到了自己所创作的世界里,跟《天龙八部》里的扫地神僧的性质是一样。
扫地僧是金庸作品中唯一一次,作者正面出场,解决书中矛盾的存在。
扫地神僧出场那几下,他无所不能,武功高深莫测,成功化解矛盾,而且没有伤任何一个;而且无所不知,足不出户连鸠摩智会小无相功这种事儿他都知道。就是一个貌似有所不知实则全知,貌似有所不能实则全能的人物,除了作者附体,金庸本人客串,没有第二种解释。
正如片中那个西装男,就是作者本人,初始目的是给主角“送挂”来的,让他把这个鱼抓住,咱就通关了,而且告诉他不要搞事情,这个游戏是有规则的,你别超纲。
★那么如何理解西装男立场的转变?既然是作者,为什么前面不让他杀人,后面又怂恿主角杀人?
前文说了,这个角色就是世界中作者(小男孩)的投影,而且结局也显示,游戏走向也关系着现实世界,也代表着他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双面性(还是个孩子啊),说白了,就像一个作者写小说,自己的主观影响着自己笔下的角色,而反过来笔下角色的处境甚至结局也在影响着作者,这是一个交互影响的过程。
PS,让我想起了英国经典分段式恐怖电影《浴血凶宅》的第一个故事,一个恐怖小说作家担心自己创造的角色杀掉自己,于本片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实际上是一种心理催眠极致,就跟你抛硬币的道理一样,正面就干嘛,反面不干嘛,把决定权交给硬币,本片则是通过这个西装男对主角的诉说,是创作者把决定权交给了主角: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是你的世界。
而且孩子也是世界中安排一些阻力,比如助手故意招呼小弟打伤目标,让他无法钓鱼,老情人的儿子也突然出现在,这些都是“任务”的阻力,还是孩子内心纠葛之处的写照。
★那么为什么非要中途“破局”?留到最后大反转不更好?
很简单,前文已经说了,本片的故事很单调,“杀/不杀”这个单纯动机是无法坚持到结尾的,所以在中途就把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观众,幸亏这样做了,否则本片就完蛋了。
这个噱头,在戏剧中叫做“机械降神”。
在古希腊戏剧,当剧情陷入胶着,困境难以解决时,突然出现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将难题解决,令故事得以收拾。利用起重机或起升机的机关,将扮演神的下等演员载送至舞台上。这种表演手法是人为的,制造出意料之外的剧情大逆转。
所以,我们理解这个西装男就是作者本人,他就是“机械降神”。但为什么说他像《天龙八部》里的扫地神僧?因为二者的性质一样,都是奔着解决问题而来,而不是为了影响结局,最终的结局走势,还是交给了主角本人完成。
“天顶结局”
有一种游戏叫做GALGAME,就是视觉小说,估计不少老司机都玩过。
游戏中有不同情节分支,玩家选择不同的走势,都会对结局产生影响,这些游戏都有好几种结局,大致可以分类为:坏结局BD(bad ending)、好结局GD(good ending),以及“真实结局”TE(true ending)。
最后一种TE往往是最终结局,主角命运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往往会发现整个故事的真相,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比如《秽翼的尤斯蒂亚》,TE就挺惨的)。
但有很少游戏,还会拥有一个“天顶结局”PE(paradise ending)
顾名思义,这类结局都是美好的,只存在于一些“致郁系游戏”里,创作者担心结局过于黑暗导致玩家崩溃,会创造这样一种结局安抚玩家,但这种PE往往是假的,幻觉之类的。
(比如《虚之少女》,TE实在太惨了,就安排了一个PE,主角直接摔死了,在天堂里与大家团圆了)。
《惊涛迷局》,存在两个结局,虽然真实世界和虚构世界是交互影响的,二者的结局都一样,但结局的类型,一个是TE,另一个是PE。一个是现实的残酷,一个是虚构的美好。
阳光明媚的普利茅斯,美丽的海滩,遨游的金枪鱼、飞翔的军舰鸟:“不会生活,对生活没招儿才去假造一个生活(电影),但不要忘记真实的自己。”
特邀作者:乌鸦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