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风水(俗语说)
我国幅员辽阔,地域不同,地理气候条件有很大的差异,历史上所形成的地方风俗也很大的差异。有一些民间风俗习惯,在甲地可以做,还认为是好事,但是到了乙地就不能做,认为是坏事。
“门前见方塘,做事多荒唐”,就是这样一句农村俗语。有意思的是,在另外一些农村,这条俗语还有另一个版本,但意思截然相反。这句俗语是这样的:“门前有方塘,儿孙享辉煌”。
一个版本的俗语认为,门前不能见到方塘,也就是住宅门前不能开挖方塘,开挖方塘是非常荒唐之事;另一个版本的俗语则说,门前要有方塘,对子孙有好处。两者之间的说法相互矛盾。
在农村,这两个版本的俗语,都被纳入了所谓的“风水俗语”,如此,两种说法在“风水”上也是相互矛盾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1、为什么“门前见方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
俗语,《现代汉语词典》的基本解释:“流行民间的通俗、定型语句。”包括谚语、俚语、惯用语和口头常用成语等,很大一部分都带有方言性质。如果将“俗语”一词拆开来解释,俗,就是社会上长期形成的风尚、礼节、习惯等,通常又被称为俗尚、风俗、习俗。风尚、礼节、习惯的约定俗成,是群众通过长期实践而认定形成。语,就是语言。
大多数农村俗语都是劳动群众创造出来的,反映了农村民众生活经验和愿望。俗语与风俗习惯一样,有一定的地方性,地理气候形成了特殊环境,也形成了地方性风俗,进而出现地方性俗语。
以传统民居为例,过去,我国黄土高原的民居多为窑洞,黄河中下游则多为四合院和三合院,长江流域多为木房以及砖木混合结构房屋,客家人为土楼,如此等等。再说,地外平原地区的民居院子和正屋,讲究坐北向南,而地外山区的民居,只讲究依山傍水而建,朝向不一定是坐北向南,可以是向北、向东、向西、向东北、向西南等等。
农村的饮食习俗也同样如此。比如说,北方除夕夜有普遍吃饺子的习俗。南方除夕夜吃什么呢?有一些人主观地认为,南方吃汤圆、年糕、糍粑,这可能只是南方某地的习俗,可以说只是一个小地方习俗。
事实上,南方的除夕夜(包括除夕这一天),很多的地方禁止吃汤圆、年糕、糍粑,据说吃了这些食品,来年会崩田坎,而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吃,寓意团圆、步步高。实际上,南方人除夕夜所吃的,按照旧时农村所说的“三大碗六钵头”,这里的“碗”为“海碗”(瓷碗中最大的碗),“钵头”,又称土钵头,一种较粗的陶碗,比瓷碗之中的中号菜碗要高一些,装的菜要多一些,仅次于海碗。现在的农村,很难见到这种陶碗了。“三大碗六钵头”的意思就是说,除夕夜的菜很丰盛,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而不是吃饺子或者汤圆、年糕、糍粑之类。
南方还有一些地方,压根就没有年夜饭之说,只有“新年饭”,比如,湖南的湘中一带就是如此。除夕夜所说的与平常日子没有什么区别,大年初一天未亮就起床,天蒙蒙亮的时候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新年饭”,也是“三大碗六钵头”。
“门前见方塘”也跟上述的农村地方风俗一样,地方不同,人们生活环境不同,在生产和生活的需要上不同,风俗就会不太一样。这也就是同为门前的水塘,为什么会出现两个相互矛盾版本俗语的原因。
2、“门前见方塘,做事多荒唐”的意思
这句俗语,流行的区域大致有两个区域,一是我国温带季风气候地区,也就是淮河以北地区;二是部分亚热带湿润性气候地区,也就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从民俗的角度来讲,在农村主要有以下两种说法。
一是生活习惯和经验的说法
温带季风气候地区春季干旱,秋冬干燥少雨雪,而且风大,只有夏季炎热多雨。也就是说,这些地区,只有夏季降雨量多一些,其他三个季节都是干旱季节。方塘,即水塘、水池、鱼塘之类。方塘要有水才能是水塘,无水的塘只能是一块凹地,俗称为干塘。
由于这些地方一年四季大多干旱少雨,农村地表水非常缺乏,门前开挖了方塘,除了夏季靠雨水蓄水外,其他季节起不到蓄水的作用。因为缺乏水源,方塘内大多数时间是干的,还不如不开挖方塘,用这块地种粮食或其他作物。对于过去农村人来说,粮食产量低,能够种庄稼的地方都要种上庄稼,不能让门前的土地空闲和荒废。
实际上,“门前见方塘,做事多荒唐”之中,“方塘”的谐音为“荒塘”,而“荒塘”又谐音“荒唐”,即在门前开挖水塘也是白挖,没水就变成荒废的水塘,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浪费了一块好土地。在过去农村人的眼里,连门前的土地都不好好利用,就是做了“荒唐”之事。
还是因为缺乏水源,尤其是可以经常流动的水源,即使方塘内蓄了一定的水,水在方塘内不流动,就成了一塘死水,容易发臭,变成臭水塘,对住在周围的人身体健康不利。
宋朝时期朱熹所作的《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方塘内的水为什么会如此清澈而透明?主要原因是有源源不断的流水进来,有水流进方塘,就肯定有水流出方塘,这样,方塘内的水才不会污浊变恶臭。
再说,北方人普遍不会水,夏天方塘蓄满水时有一定隐患,不仅孩子怕溺水,就是成人,如果方塘较深,失足掉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够爬出来。因为人们不会水,对水就会产生一种恐惧心理,即使塘水不深,也会让塘水呛住。农村有一句俗语说:“房上加房,门口开塘,家败人亡”,人们考虑的就是这种隐患,怕家人失足溺水,也就会“家败人亡”。
还有,北方干燥天气,门前有方塘,塘中就要蓄水,势必会让住宅的空气要潮湿一些,对于习惯了干燥空气的人来说,不太适应,还易生病。
总之,在北方农村,人们不喜欢在门前开挖四方水塘,这也就成为了一种地方生活习惯,并形成了风俗习惯。
二是风水方面的说法
过去,一些农村生活经验方面的俗语,往往被借用于风水方面,成为风水俗语。这就像我国古代四象,即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原来是我国古代天文学中的名称,也就是天空里的恒星,划分为“三垣”和“四象”,共七大星区。后来,四象被古代军队用于布阵的方位图,并演化为道教信奉神的“四灵”,再后来,民间风水兴起,又被风水学借用为方位名称。
我国古代风水,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农村民众生活经验,有的就是农村生活经验的总结,再运用到农村的生活中去,才容易被农村群众所接受。因此,这种风水说法,自然也离不开地方性和当地群众的生活经验。
“门前见方塘,做事多荒唐”作为风水俗语的意思是,如果在门前开挖方塘,住宅的主人就会迷乱心智,做事时所出的差错,会让人觉得奇怪的程度,或者说,主人行为放荡,没有节制。
事实上,这种说法与住宅的主人做事是否荒唐,没有必然的联系,是一种唯心论的说法,没有道理可言的。俗语前面被冠上“风水”两字,其目的就是不要人们在门前挖方塘,是一种吓唬的手段。
试想,生活在同一地域的农村民众,门前都不开挖方塘,如果有一户人家突然在门前开挖方塘,在当地人的眼里,就被认为是在做“荒唐”事。因此,民俗中就用“风水”来约束民众,让民众不敢这样去做。
另外,在我国淮河以南,长江以北之间的一些农村,也有门前不能挖方塘的说法。因为这一带紧邻北方,应该是受到北方风俗的影响,包括北方风水方面的风俗。
这一带农村属于亚热带湿润性气候,降水丰沛,地表水源充足。因当地生产和生活的实际需要(下一节详细介绍),很多人家往往也会在门前开挖水塘、水池、和鱼塘。但是,因受到“门前见方塘,做事多荒唐”俗语的影响,人们也忌讳在门前开挖方形的水塘。当地通常的做法,把水塘开挖成半月形,或月牙形,且要与门前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此,南北两方面的风俗都兼顾了。
3、“门前有方塘,儿孙享辉煌”的意思
长江以南的乡村,门前开挖方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比如,非常著名的韶山故居、花明楼故居,这两座故居的门前都有方塘。
在一些民居集中的村庄,虽然不是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方塘,因为各家各户的情况有别,比如,群聚在一起的村民,房屋挨房屋,没有开挖方塘的条件。然而,一些规模较大,又离溪河比较远的的村庄,通常分布了十到几十口方塘。当地人通常把这种方塘称为古水塘,说明方塘的历史,与村庄形成的历史一样久远,也说明水塘是当地村民,不可或缺的生活生产设施之一。
一、方塘在农村生产和生活中的作用
水塘在村民生活中起到哪些作用呢?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牛饮水和浸泡。过去,南方农村人家喂养的耕牛,大多是水牛。水牛离不开水,除了饮水量比较大以外,通常来说每天要让水牛到水里浸泡一阵,水牛在水里泡澡的次数越多,身体就越健康。水牛在家门口的水塘里泡澡,方便打招呼,不用花时间看守。当然,池塘也是耕牛饮水的地方。
浸泡苎麻。过去,长江以南地区农村人家大多种有苎麻,苎麻主要用来纺纱织布,也做成线,用来做布鞋。在机械纺织没有传入我国之前,苎麻是我国南方农村主要的制衣原料之一,织出来的布被称为土布、家织布。苎麻纺纱或做线,需要多道工序,如剥麻、煮麻、锤线、染色等,都离不开水。尤其是剥麻之前,要把收割的苎麻放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既可以很容易地把麻剥下来,也很容易把麻的表皮去掉,而没有浸泡过的苎麻,就比较难剥下来。家门面有水塘,浸泡苎麻这种力气活,操作起来非常方便,省工省力。
用于除饮用水外的其他生活生产用水。在生活方面,水塘的水,主要用来洗农具、工具器、洗猪草、煮猪食等,在生产方面,主要用来稀释农家肥,也就是给农家肥掺入一定数量的水,然后才能给菜地施肥,用来给菜地沼水等。
用于家庭养殖。一方面用于养鱼虾、泥鳅、黄鳝等水产品,另一方面用于养鹅、鸭。农村有一句俗语说:“方塘两只船,供上吃油盐”,意思是说,在方塘内养两只能生蛋的鸭子,把鸭蛋卖掉后,可以保证一个家庭的油盐钱。因此,方塘对于农家来说,具有一定的经济价值,是农村人改善生活的途径之一。
用于防火。这也是南方农村人在门前开挖方塘主要作用,也是主要目的。过去,南方农村的房屋,有很大一部分为纯木材料的房屋,还有一部分是砖木混合结构,人们对防火特别重视。前面开方塘,主要是为了灭火时取水方便,防患于未然。过去农村老话说:“宁可干田,不可干塘”。意思是说,到了干旱季节,宁可让稻田干旱,也不能动用水塘里的水,稻田干旱,顶多就是这一年少收粮食,或没有收成,而水塘干了,房屋发生火灾,无水可救,房屋被烧,一个家就全毁了。
也就是因为方塘在上述生产和生活方面的实用性,人们认为,在门前开方塘是给子孙创造基业,给子孙带来财富,也会让子孙的发达起来。
二、方塘在长江以南的民间风水说法
关于“门前有方塘,儿孙享辉煌”作为民间风水俗语的出现,在民间还流传着一个故事。
据说,古代有一位皇上南巡时,到民间微服私访。有一天,他路过一个村庄,看到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屋前有一口很大的方塘。塘四周树絮飘飘,塘内荷花怒放。皇上看到景色秀丽,不由自主地向这口方塘走去。当他来到方塘边时,听到方塘边上的茅草屋传出读书声。只见一位八岁的小孩坐在屋内的木墩上,捧着一本书在摇头晃脑地读着。他见有人进来,很有礼貌地起身打招呼,端出水来给他们喝。
皇上问小孩的家庭情况,原来这家人只有一位寡母和小儿。母亲下地干活去了,留他在家读书。皇上问小孩问小孩子家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小孩随口答道:“半轮明月炒春秋,两条银船装油盐”。
皇上一听,大惑不解,这样一户孤儿寡母之家,住着破旧的茅草屋,家里怎会有两条银船呢?这样说来,这家人并不贫穷,而是非常富有。于是,他环顾屋内四周,只见屋内角落里放着半边铁锅。他幡然醒悟,原来“半轮明月”指的是家里炒菜用的半边铁锅。他又想,那“两条银船”又是指什么呢?这时,门前的方塘内传来鸭子嘎嘎的叫声,他朝塘内望去,只见塘内有两只白色的鸭子在游水。皇上恍然大悟,原来“两条银船”指的是两只白鸭子,“装油盐”,就是说家里生活的油盐,靠这两只鸭子生蛋换取。
皇上临走时问明了小孩的姓名,并记在心里。后来,他特意叮嘱当地官员,一定要保护好这家孤儿寡母,并暗中接济他们,让小孩专心读书,不可把这事挑明。十年后,这一年的春闱过后,报给皇上参加殿试名单中,出现了当年那个小孩的名字。皇上非常高兴,最后,小孩录取为一等进士。皇上命他回乡,在原来的茅草屋地基上修建进士宅,并锡“进士及第”的匾额。后来,他家的后代又有多人考取功名,成为当地望族。
从此以后,“门前有方塘,儿孙享辉煌”这句俗语就在农村传开,并形成了当地的一种风俗。后来,这句俗语被民间风水行业的人士引用,认为门前有方塘,是住宅很好的风水,可以让子孙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