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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简意文史

编辑|简意文史

在当代香港影坛，尔冬升是最具社会责任感的导演之一。

他执导的《癫佬正传》、《人民英雄》、《新不了情》、《旺角黑夜》、《门徒》、《新宿事件》等，不仅有娱乐的外表，而且灌注着面向社会的现实主义精神，甚至有着深刻的思想性，总而言之，他的电影拥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因此，他被称为“香港影坛中鲜有的会在每部电影中注入个人思想的导演”。尔冬升是香港全能型电影人，能编、能导、能演、能摄影、能剪辑、还监制。

他的电影不仅有细腻的爱情文艺片，还有关注现实的社会问题片。他的电影不仅大都获得可观的市场回报，而且都有严肃的内容，甚至是深刻的思想追求。

将尔冬升所有的电影排列起来，展开来看，可以说，其中都涉及了爱情——这个人类永恒的命题。

然而，要论对爱情思考的深度，他的社会问题片中的爱情主题的探讨是没有超过他的爱情文艺片的。

假如主题类似，不同的影片将会被放置在一起集中论述。

表面看来，尔冬升爱情片中的爱情路数也不出这个套路。《再见王老五》中的爱情虽然历经贫困的种种磨难，但最终幸福的结合了《新不了情》中的爱情超越了疾病和死亡《烈火战车》中的爱情由于男主人公沉迷赛车这件危险的爱好，从而几乎使这段爱情消逝，但男主人公的浪子回头最终挽回了这份爱情《真心话》和《早熟》中的爱情超越了阶级。

然而，这里只是形同，它和传统爱情片有着实质的差异。假如说，传统爱情片往往在整个故事的进展中，展开的是男追女或女追男的过程，故事的结局是男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或者相反，也就是他们终于开始了婚姻生活(爱情发展的顶峰)而结束故事，然而婚姻以后他们怎么样了呢？

他们的爱情在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生活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这些问题在传统爱情片里，从来都是缺失的。众所周知，擅长制造梦幻的好莱坞爱情片往往是止于男女的婚姻的，仿佛童话故事的结局:王子和公主最后走到一块儿，他们幸福的生活一起。而严肃深刻的欧洲片则是男女生活在一起，故事开始了。

同样，尔冬升的这些爱情片模式是:男女生活在一起，故事开场。所以，尔冬升的爱情片是突破了传统的爱情片格局的。

实际上，他的爱情片的主体并不是爱情的追逐过程，而是两个主人公在一起以后的生活过程，从而他的爱情片展开的便不是传统爱情片里的童话式的爱情超越主题，而是由爱情带出来对生活本身的思考、对勤奋善良友爱的美好人性的歌颂、对理想对艺术的哲学式思考、对男女两性如何相处的探索、对理想个性与爱情的冲突的展示和描绘以及爱情与拯救等等主题。

这些主题都带有了严肃的思考人生思考爱情的特质，从而使得爱情片看上去不再那么简单肤浅，不再是为了赢得人们廉价的眼泪或者是做个虚幻的白日梦，而是“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从而使得尔冬升的爱情片分外好看分外耐看，产生出了一种如同欧洲文艺片的隽永凝练的风格和韵味。

《新不了情》中的爱情对两位主人公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而是他们生命中的蛋白质。一个虽然乐观坚强，但生命有如暴风雨中的孤帆;一个郁郁不得志，处于生活的最低潮。从而，他们之间的爱情对于各自的影响和作用便有蛋白质对生命的重要作用。

对于阿杰，这个爱情实际是拯救，使他从忧郁的情绪中走出来，走进广阔的人生(这个作用有如当年三毛从自家阁楼里走出，走进中国的山山水水和普通大众，从而有了一本本的三毛文集。)，从而改变了他的人生态度和艺术观念。

对于阿敏，这个爱情使她在人生最后阶段享受到生命的美好，从而传达的是人生的短促、生命的美好、珍惜生命这样的主题。

所以有如论者所述，“但影片讴歌的恰恰是一种坚强、乐观、豁达的面对现实的生活态度。”这是本文所深为认同的。

同时，影片亦借阿杰这个音乐人形象，探讨了艺术的大众性问题。阿杰是个落魄的音乐人。他的落魄不是因为没有才华，恰恰相反，他有着过人的才华，证据便是他的歌手女友唱了他的歌而走红香港。

然而他却郁郁寡欢，因为创作这些歌不是他的理想，他想要创作真正的艺术价值高的高雅音乐，而不是那种迎合观众趣味的大众音乐。

他把艺术看做是自己的生命、自己人生价值的体现。阿杰离开他的女友后，住到了平民区，使阿杰看到了平民的生活，并慢慢改变了自己的艺术追求。平民们生活艰苦，文化水平低下，娱乐有限，他们也需要艺术来充实生活。

阿杰也正是认识到了平民的大量存在，看到了他们的艰苦生活，看到了他们在欣赏心仪的艺术时衷心的快乐，于是他决定改变自己的艺术路线，他决定要为普罗大众创作艺术，这种艺术将是雅俗共赏的、通俗易懂的、深入浅出的艺术。

也许，这也是本片导演创作历程的心灵路程吧。实际上，从古至今，普罗大众从来都是存在，而且从来都是大多数的。所以雅俗共赏的艺术路线实际上并不是个策略性的问题，它从来就是艺术的原则之一。

古往今来，基本上，大艺术家都是大众的，荷马、莎士比亚、歌德、托尔斯泰、李白、杜甫、曹雪芹、鲁迅等等，他们往往既是大众的又是知识分子的，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

关于《烈火战车》，诚如有论者所述“影片跳出了一般，体育片只重视比赛输赢的套路，涉及了爱情、父子关系和代购等问题，力图探讨更深广的人生哲理，并歌颂青年人的拼搏和奋斗精神。”这个观点可以说是比较到位了。

然而，本文以为它实际讲述的是沟通的主题。阿Joe与父亲关系一直冷淡，然而原因何在呢？也许要追溯到他的童年丧母。

看得出来，他是不喜欢后母的，然而他将这种情绪转化为仇视父亲，并用不断的犯错来表示抗议。这换来的自然是父亲的一顿拳打脚踢，如此恶性循环，他们的关系冷漠到形同路人。

实际上阿Joe一直坚定的以自己的一套观点看世界，而很少改变。就像他和他的父亲互相以自己的一套观点看待对方，而从来没有换位思考或者反思自己。这是一部涉及了爱情、父子关系和友情的电影，其中爱情的比重最大，然而，爱情、父子关系和友情都是表面的，它更深广的哲理则是人与人的沟通、理解、接受。

《千杯不醉》里的爱情和《烈火战车》有点类似，但又不同。相同的是其中都有女主人公以自己的观念对男主人公的改造和沟通。

然而它们的内涵却又大相径庭。前者的爱情障碍是阿Joe的兴趣爱好，当阿Joe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得到改正时，一切都迎刃而解。

后者的爱情障碍则是两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千杯不醉》实际上说的是相爱的两个人如何相处的问题。Mike从法国学到纯正的法式料理回到香港，亦全力以赴用心做菜。

到这里，我们似乎又一次见到了熟悉的尔冬升的主题——就是一个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如何在俗气功利的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阿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从而影片转入爱情片的路数。然而，本片的第一主题却是爱情之道。冲突表面看来似乎是两者在饭店经营理念上的差异，实际却是男女两性两者在相处上的永恒矛盾——即当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否应当保持各自的生活方式呢？还是为了对方就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忘不了》常常要让人想起细腻严肃的欧洲片。这里的爱情是两个中年人之间深沉坚韧的爱，是他们孤独无依灵魂的坚强支柱，是他们的生命之花。女的丧夫、带着小孩、艰难的生活着;男的好赌、妻离子散、孑然一身。

他们终于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从此，他们相依相靠，走向生活的未来。影片不厌其烦地记录了两个中年男女的自强和互助之路。从而，诸如此类的时而温馨时而感伤的具体生活场景的再现，无疑表露了导演对凡俗人生的关怀热情。

但仅仅指出这一点还是不够的。更能体现出创作者的建立在人生、心理层面上的感悟和思考的是:影片不仅完成了具体的生活场景的写实，而且更记录了两位主人公在艰难生活里心灵的呼喊和细语，两人在面对新感情时心灵的悸动和波折。

影片又细腻地展示了他们内心的悸动和波澜，要迎接新生活，就得从心底里告别过往，然而过去又曾经是一个坚韧的存在。

于是实际上，本片是展示了一个深厚美好的心灵世界。对旧人的依恋深情和难以割舍，对新人的小心翼翼和害怕伤害，这一切是多么深情多么美丽，又多么震撼。从而，正是这种对真实的生命状态的刻画，使得本片获得一种浓郁的艺术效果，它可以被反复的观看，而常常保持一种动人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