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秋斋主人乔治邦 南阳访古寻踪 2023-08-18 12

原文发表于2017年8月30 日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包谷半枯焦。

这个夏天，城西二十里岗的放羊老汉执着的把自己多年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老汉叫王万合，今年75岁，城西桑林人。

和牛郎织女传说中的男主人公孙如意一样，王万合小时候也是个放牛郎，打小就在美丽动人的牛郎织女传说中耳濡目染。

城市的扩张，使偏僻的二十里岗渐渐融入到城市发展区域，牛也从必不可少的劳动工具成为人们桌上的美食。但王万和始终放不下农耕生活的习惯，依旧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种地放羊。如今，他又在地方政府的支持帮助下，放养了一群羊。

王万合始终放不下的，还有他念念不忘的要把牛郎织女的故事在桑林这片土地上展现出来的心愿。

“岐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睕彼牵牛，不以报箱”，这句公认关于牛郎织女最早的出处是《诗经·小雅·大东》，正是这颗蒲公英般的文化因子，在春秋时期演化成牛郎织女传说的雏形，并在汉代逐渐成型，而后千百年来广为流传，与《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哭长城》并称中国四大民间传说，家喻户晓。

这些优秀的民间传说，也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滋养着一方水土的文化底蕴，孕育出独特灿烂的风土民情。

而更具特点的是，由牛郎织女传说衍生出了中国七大传统节日之一的七夕，并在1955年就开始入选人教版中小学课本而更加妇孺皆知。

十年前，因七夕节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而在2006年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一场关于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之争。

一时间，牛郎逐鹿华夏，织女纷纷亮相，南阳与山西和顺、山东沂源、陕西西安及河北邢台、湖北郧阳、河南鲁山等十几个地方都各持己见，一度愈演愈烈。

在全国广为流传的牛郎织女传说版本中，存在着细节的差异，但和《中华民俗艺术大全》《中华民俗百科》《中原古典神话流变论考》《中原民俗丛书》等书中所记述的却罕见的一致，那就是其发生地基本上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南阳城西二十里桑林或牛家庄。

南阳深厚的文化底蕴、丰富的历史佐证、多样的活态传承，以及独有的城南牛郎庄与城西桑林的阶段传承、牛郎庄与织女所在的史洼村至今不通婚等世代相传的民俗，使牛郎织女传说在2007年度荣获了“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

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在2008年文化部公布的“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推荐项目”中仅有山西和顺、山东沂源、陕西西安并列入选，南阳名落孙山。
全国申报牛郎织女传传说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有很多地方，但起源地应是南阳。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无助无奈、无言无语之下，南阳的民间文化学者和热心人士却一直没有轻言放弃，他们成立了南阳市牛郎织女故里研究会、南阳市七夕学会，自觉担负起文化传承的重任。

王万合寻访找到古桑林、牛郎织女庙、浣纱塘、石膏坑、牛梭头、牛槽沟、怀王坡、杜牧桥、升仙台等地名遗迹和传说，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化水平的放羊老汉因痴迷牛郎织女传说的挖掘而成为这一方面的土专家；

杜全山、涂月超、殷德杰等整理材料、撰文发贴；2008年，央视《走遍中国》曾专程来到南阳，拍摄了《牛郎织女与七夕节》的专题片，为南阳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进行了卓有建树的考证与宣传。

我也因此于2009年度开始关注牛郎织女传说，并于这一年的七夕撰写了【南阳访古之十·牛郎织女传说发生地之争】，据南朝梁殷云《小说》所云：“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废织紝，责令归河东”，呼吁南阳桑林和牛郎庄两地摈弃争议，将桑林和牛郎庄这分居河西河东丝丝相扣、一脉相承的故事延续下来，共同致力于南阳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的宣传，“如果连我们自己也没有严肃的学术研究，将文化遗产庸俗化、娱乐化，而断章取义，互相诋毁，那南阳的牛郎织女传说发源地之说就更没有前途了”。

“春半南阳西，柔桑过村坞；聘婷垂柳风，点点回塘雨；蓑唱牧牛儿，篱窥茜裙女；半湿解征衫，主人馈鸡黍。”

伴着唐朝诗人杜牧的这首《村行》，自2011年开始，我们团队也连续七八次深入到城西桑林及城南河东牛郎庄等区域，进行系统的寻访和田野调查。

并从牛郎织女传说、盘古开天、嫦娥奔月、山海经等古典神话传说流变和风俗民情、典籍汉画、天文星宿、地名古迹中寻找牛郎织女传说发生所需的经济土壤和文化背景与历史地理渊源，共同捍卫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的名誉。

去年暑假，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大学生回乡开展《发现故乡》社会实践活动，她们的目光也聚焦在作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牛郎织女传说上，于是携手“访古寻踪·南阳文化遗产保护公益团队”又共同组织了七夕寻访桑林和牛郎庄的活动。

当时在桑林，放羊老汉抱着那棵大桑树不离不弃的镜头让我们无不动容，南阳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也再一次引起人们的关注与思考。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们在注重其文化价值之外，还要尽可能的有活态传承与保护措施，让人们看得见摸得着，走的进去，并能在天光云影下引发思辩与徜徉。

“狗咬门儿，门儿朝南，门儿前一个大碾盘，后面紧挨着桑树园”。当年的放牛郎老宅已无迹可寻，但村北遍布秦砖汉瓦的桑树园桑树坟，却充分说明这一区域古村落存在的事实。

2007年，王万合等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立起了牛郎织女故里、桑林和用毛笔书写的牛郎织女故事三块碑刻组成的纪念墙，和那棵大桑树一起成为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原始的地标。

进入2017年，为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十年如一日执着挖掘宣传、奔走呼吁的放羊老汉又再次萌发了树立牛郎织女起源地系列纪念碑刻的心愿。5月吉日，放羊老汉在原来纪念墙的西面虔诚的点燃三炷香，打下了两排木桩。

与此同时，与牛郎织女传说有关的文字和画像系列碑刻也在杜全山、涂月超、殷德杰、乔治邦等热心网友的关注和指导下，紧锣密鼓的打制镌刻完成，并于七夕节前树立安装到位。

这些碑刻包括：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碑、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简述、牛郎织女传说汉画像石碑、南朝梁殷云《小说》相关的记述、杜牧的《村行》诗、二月河题写的“牛郎织女源起南阳”碑及中国邮政发行的牛郎织女邮票组像。这些都是构成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的重要元素。

著名作家殷德杰曾写过一篇《楚怀王初定七夕》的文章，这衍生于明代罗颀《物原》中楚怀王熊槐初置七夕的记载，王万和又特意将这篇文章制作成了一面硕大的陶瓷碑墙。

为了使这些碑刻与墙壁相得益彰，王万合还专门订购了仿古瓷砖，计划镶嵌在碑刻之间，其余部位用黑色墙砖镶贴。

在七夕前到桑林和王万和对接安排七夕节活动的时候，我们发现老汉将原来碑墙空白的那一块补刻为：牛郎织女庙。

同时又悄然刻制了其他几通石碑，其中包括：楚太子熊槐遇雨得病救治处、牛郎织女传说根系地名群碑。

另外，老汉还在古道边执意立起了楚太子熊槐感恩辞行处、唐大诗人杜牧喃诗处和南阳城西牛家庄等三块碑刻。

“火流凉风至，少吴协素藏；织女思北址，牵牛叹南阳”。

又是一年七夕节，2017年8月27日，农历丁酉年七月初六，【访古寻踪第47站】再次走进桑林，30位网友和放羊老汉一起给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揭碑，聆听那传唱千年的浪漫传奇。

“岗前一条武关道，屋后一片大桑园”。

我们一行30人西去桑林走的正是著名的武关道。
按照计划，此次活动网友们以骑行或自驾的方式前往，第一集合点我特意选在了麒麟路与北京路交叉口。

麒麟路因麒麟岗而名，更因那位秦穆公用五只黑羊皮从市井之中换来的一代名相百里奚而闻名。

而当年，和牛郎孙如意一样，窘困潦倒的百里奚也曾是一位放牛郎，在这麒麟岗上，他割草牧牛，并且创造性的提出了“心与牛一”的养牛经。

此时的南阳如张衡《南都赋》所言：“百谷藩庑，翼翼与与”，南阳黄牛已进入舍饲、圈饲阶段，且有耕种、斗牛等习俗。据说他耳闻周王子颓喜欢牛，遂以养牛作为觐见的见面礼。

而上世纪七十年代在独山脚下白塔村发现了一座汉墓，这或是传说中的“独山前怀七十二冢，三十六陂”中的一座，其中一块汉画像石引起了轰动：画像右上角有一牵牛星，星下画一牛，牛前有一人做扬鞭牵牛状；左下角有一织女星，里面跪坐着一位头挽高髻的女子。

仔细观察，画像石中其牛鼻穿有缰绳，神态驯服自然，已属圈养的耕牛。

这块汉画像石生动形象的把星宿与传说结合在一起，被命名为牛郎织女星座图，成为牛郎织女传说起源于南阳的重要物证之一。

这些也更充分证明了南阳黄牛的悠久历史，构成了南阳丰富多彩牛文化的重要一笔，使河南三宝和全国五大优质牛之一的南阳黄牛更加声名远赫。

此去桑林仅七八里，一路西行，翻越连绵起伏的十八里岗大家准时抵达第二集合点----城西桑林村内的织女浣纱塘。

唐朝那一年的春半时分，天正下着绵绵的细雨，杜牧途径桑林，也信步走进这座村落，并吟出《村行》那首“春半南阳西，柔桑过村坞。娉娉垂柳风，点点回塘雨。蓑唱牧牛儿，篱窥茜裙女。半湿解征衫，主人馈鸡黍。”的著名诗篇。

时空轮回，当年那一幅村舍错落、绿树娉婷、水塘清澈、和风轻吹的熟悉场景已荡然无存。

村外二十里岗岗坡上，日益逼近的厂房、葱绿的包谷地里，那棵大桑树显得孤拔而醒目。

这棵桑树也是近年栽植的，当时的桑树园已经成为一片耕地，而没有桑树的桑林，牛郎织女传说里的重要元素如种桑、养蚕、缫丝、纺纱、织锦似乎也没有了可以依附的枝干，变得可疑和恍惚。

桑树东边掩映在包谷地中的是十年前树立的碑墙，那是用单面砖砌筑成墙，两边用砖柱垒支一块预制楼板为顶，里面镶嵌着桑林、牛郎织女故里和原本用毛笔书写的牛郎织女故事现在刻写为牛郎织女庙的三块碑刻。

放羊老汉这次呕心沥血树立的纪念碑墙分为两组，东西对称摆放，砖砌台基墙身，并分别镶贴仿古或黑色墙砖，碑墙上覆灰色筒瓦，显得古朴端庄。

西边是主墙，正面镶嵌着牛郎织女传说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碑，两边分别是南朝梁殷云《小说》中相关的文字记述、杜牧的《村行》诗碑及国际邮政局2010年8月16日七夕节发行的《民间传说--牛郎织女》纪念邮票四枚石刻像中的“盗衣结缘”“男耕女织”。

对应的背面位置分别镌刻着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简述、论点论据、牛郎织女星座图汉画像石碑及二月河题写的“牛郎织女源起南阳”碑和及牛郎织女邮票的“担子追妻”和“鹊桥相会”两块石刻。

早在2010年3月16日《中国邮政报》曾经刊文指出:这套邮票的最佳原发地非南阳莫属。最终，这套邮票在江苏太仓，河南鲁山、南阳，山西和顺，山东沂源，河北邢台，湖北郧西、老河口，江西新余，陕西咸阳、兴平等八省同时首发。

东边碑墙规制大小与西边相同，正面镶嵌着中国传统节日七夕起源地、楚太子熊槐遇雨得病救治处、牛郎织女传说根系地名等三块碑刻。

背面是著名作家殷德杰《楚怀王初定七夕》的文章，这衍生于明代罗颀《物原》中楚怀王熊槐初置七夕的记载，王万和特意将这篇文章制作成了一面硕大的陶瓷碑墙。

为了完成树立牛郎织女起源地系列纪念碑刻这个郁积于怀的多年心愿，王万合征得家人同意，将自己的土地与村民这一片自行进行了调换，并垫付钱款、自行设计施工完成，也为后续的牛郎织女文化纪念馆等预留了发展空间，并和桑树、原有的碑墙一起构成有机整体，乃至和他心中全部的二十九处景观形成完整的牛郎织女故里。

麻尾雀，尾巴长，七月七日搭桥梁。

大家聚拢到碑墙前，受大家委托，写秋斋主人乔治邦主持了揭碑仪式。

他说：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传承，不仅仅是自然山水和风物地貌的保持，更是那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内核的继承与发扬。而民间传说具有历史性、可信性特征和解释隐喻功能，一般与产生地区的地名风物历史相粘连，也是我们文化遗产保护寻访的重要内容之一。

“河西走来天仙女，河东走来放牛郎”，秋斋首先邀请放羊老汉王万合和他的老伴向大家倾诉牛郎织女传承保护的经历和切身感受。

“落到地上是七夕雨，打湿一片蚕姑娘”。说到动情处，王万合情不自禁的紧紧拉住老伴的手动情的说：老伴每天走十几里路，牵着羊到城里挤奶，就是用这双手一点一滴的为我攒下立碑的钱，这多么不容易！

因自身局限和行为方式等原因，王万合在当地也是一个颇受争议的人物，但他对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十年如一日的一腔热情、勤勉执着与辛勤付出有目共睹。

肯定和鼓励老汉行为的同时，我还是劝诫老汉：一定要量力而行，一定要严密认真，不能因为完成心愿而大量突击立碑。

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牛郎织女传说申报者杜全山系统讲述了发生在白河两岸牛郎织女的传说故事。

他说：“根据古今传说的故事发生地，结合史书记载印证，我们寻到了南阳城西二十里岗的古桑林以及相关遗迹、风俗、传说，进一步确认牛郎织女传说起源于这里。”

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被当地老百姓口口相传，代代传承，传向天南海北。天宝最后提高了声音说：时至今日，全国各地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是无数个，而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南阳。

以《老南阳》一书彰显古城情结及浓郁人文情怀的著名作家殷德杰今天也拔冗参加了揭碑仪式，十年来，他对牛郎织女传说相关文字、说唱等资料等进行了系统的梳理、修改和完善。

在评述南阳厚重的历史文化与牛郎织女传说和七夕起源地的重要性外，殷德杰还深有感触的说，今天的活动很有意义，在文化遗产保护和文化建设这一方面，南阳的民间力量自觉主动的发挥出了重要作用。

作为大河网文化遗产板块的版主，涂月超也一直关注支持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的宣传保护，并亲自参与有关方案策划、资料整理、财务审计等工作。

今天，雪莲不仅准备并现场发放了本次活动的相关内容和文化遗产保护宣传页，她还简单回顾介绍了“访古寻踪·南阳文化遗产保护公益团队”的组建与历程；并向大家介绍了刚刚在上海举办的第二届社会力量参与文化遗产保护论坛的相关精神与共识。

访古寻踪团队主要发起人之一的飞舟也回顾讲述了几年来到桑林寻访的感受和收获。

他还深刻的提醒道：随着新农村建设和村民改善生活居住条件，和前几年相比，桑林的原生态村容村貌现在已经改变很大，连重要的浣纱塘也失去了原有的韵味，这对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很不利。一定要统筹规划，合理利用改造，保留必要的元素，让桑林成为名副其实的牛郎织女故里。

十年前，具有文化情怀的大河人家老板张有臣与杜全山等一起为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鼎力相助，奔走呼吁。

南阳集邮协会也多次启用纪念邮戳支持本土民间文化的传承，这也已成为南阳牛郎织女文化传承独具特色的表现形式和内涵。

最后，在鞭炮和大家的掌声中，殷德杰、张有臣、杜全山、乔治邦四人共同为牛郎织女传说起源地系列纪念碑刻揭碑。

曲终人散，驻足四望，我又想起2011年8月写的那篇《【南阳访古之57】七夕：我和牛郎织女有个约会》，在文中，我写到：

历史，不仅仅写在书上；传说，也不仅仅只活在民间。

那棵桑树在广袤的原野和步步紧逼的厂房面前显得那么柔弱和单薄，那传说中的桑林还能在挖掘保护牛郎织女故里的大背景下蔚然成林吗？

我们真诚的希望政府和民间携手，让牛郎织女起源地真正落户桑林，造福南阳，庇荫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