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徐州老天桥

李龙葵出生那天正值腊月初八，从初七的傍晚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那夜的雪下的真大啊，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霎时间山川，田野 ，村庄，湖泊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一会的功夫雪便盖满了屋顶，压弯了树枝。以至于他长大以后家里提起他出生时的那夜，总要说“你出生那晚雪下的可真大阿！”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李龙葵整整折腾了他娘及府上所有的人一夜，这一夜李家大院是灯火通明。府里的人上上下下没一个敢睡觉的。仿佛预示着从他打算从娘胎里出来的那刻起，李家将来再无宁日。

老太太带着其他两个媳妇跪在在佛堂里“阿弥陀佛。”念了一夜。

老太爷也是坐在堂屋里抽了一夜的烟。他爹李长卿也失去了往日的平稳，焦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

下人们更是个个的小心伺候，随时听候吩咐，不敢懈怠。

屋内随着一阵阵的阵痛，枫荷扭动着身子，嘴里痛苦的呻吟者。

负责接生的是当地最好的，有多年经验的接生婆。这接生婆胖乎乎的个子不高，看着就扎实，一双肉肉小巧的手，生来就是干接生这活的。方圆几里附近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随着阵痛的加剧，枫荷扭动的更加厉害。屋内所有的人都很紧张。

接生婆有节奏的引导枫荷使劲，旁边两个年龄大的生过孩子的妇女按住枫荷的上身不让她扭动。

“老太太说了 ，上身尽量不让你动，别伤着孩子。”两个妇女说。

但是枫荷此时疼的有个老鼠洞恨不得都能钻进去。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天地一夜之间便换了装。太阳也升起来了，雪后的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感觉到处都明晃晃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屋内的人兴奋跑出来报喜。

听到这个好消息，整个李家大院顿时欢快起来了，人们都高兴的向老爷老太太贺喜。

书房里的李长卿长长的松了口气，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李长卿随手在书桌上写下“李龙葵”三个字。

孩子生下来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长得像母亲枫荷，圆脸，大眼睛。

老太太高兴的说“长得这么壮实，小名就叫大壮吧，希望他壮壮实实的长大。”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句话在李龙葵身上算是应验了。

由于李长卿四十多岁才得子，又是三代单传，所以大壮从小倍受宠爱，特别是老太太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碎了。就是大壮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老太太都恨不得给摘下来。

所以从小就被惯的在家里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每天清晨只要大壮一起床院子里立刻就热闹了，大壮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鸡撵狗。祖母颠着小脚着不停的在旁边呼唤大壮可别摔着了。

这才刚吃过早饭，门外便想起了拨浪鼓的声音，这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推着小木车，挑着担带来了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听到货郎的吆喝声，大壮扯着祖母的衣襟就往外走，货郎看见大壮出来了脸都笑开花了。不一会货郎摊就被一群孩子围起来了，大壮是要这个，要那个的，祖母笑呵呵的是有求必应，看的别的孩子羡慕死了。

大壮是这群孩子的孩子王，在村里他年龄小辈分大。平时买了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他就经常拿出点分给周围的孩子，所以这些小孩都听他的，但是也养成了他从小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很快大壮就长到了八岁，这是个狗都闲的年纪。

从早上就带着一群孩子，在村子里野跑，撵鸡追狗，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家里的猫狗见他都绕道走，这不家里的老猫正在廊下眯着眼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他走到跟前猛的踢上一脚，老猫疼的噌的一下穿出老远，气的在墙头上喵喵直叫。

看门的老狗老远的看到他过来了，赶紧钻进了狗窝，要不然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得挨上一脚。

李长卿喜欢花花草草，他平时以君子自居。所以特别喜欢养兰花。大壮这次闯祸了，他捉蟋蟀时竟然把李长卿放在架子上的，最喜欢的一盆兰花给碰掉摔碎了。

这次李长卿是真的怒了，把大壮叫到书房，就想着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了，也到了该立规矩的年龄了。

于是关上门，拿起家法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任凭家人在门外怎么求情都不行。

揍完以后李长卿告诉大壮，从明天开始上学堂，以后不能天天在外面野跑了，告诉他要好好读书，把李家“耕读传家，诗书继世”的家风传承下去。

弟二天一大早，母亲枫荷就早早起来，给大壮准备了一身白色的丝绸衣服，外面穿了一件黑的印花缎面马甲，头带一顶瓜皮小帽。

八岁的大壮，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再配上这身行头，很是标致。

李长卿背着手沉着脸在前面走着，后面书童南星背着书包，拉着大壮小心得在后面跟着。

村子里的学堂设在李氏家族的祠堂里，学堂里教书的马先生是个老秀才，村子里的孩子开始启蒙教育大都是从他这里开始的。过两年再大一点就会被送到镇子里的大一点的学堂。

马先生年事已高，瘦瘦的脸上面带菜色，须发已经花白，鼻梁上架着个眼睛，眼镜腿还坏了一个，用麻绳绑着。身材又高有瘦，穿着一件长衫，平时手里喜欢拿着把折扇。

马先生看到李长卿带大壮来了，赶紧起身迎接。李长卿和马先生寒暄两句就走了。

下面坐着的学生看见大壮来了，互相交换着眼神，心里暗自窃喜，他们的领头大哥来了。

第一天大壮还算安稳，坐在那里虽然两眼滴溜溜的乱转，还是能规规矩矩的听先生讲课的。

放学回家一身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三天以后就恢复了他调皮捣蛋的本性，一大早马先生还没来，大壮就坐在先生的太师椅子上，摇头晃脑的在那之乎者也起来，惹得大家伙一起跟着起哄。

正闹着先生来了，吓得大壮滋溜一下穿到自己的座位上。

开始上课没多久，大壮的心早已飞出窗外。窗外的阳光，啾啾的鸟鸣，广阔的田野上，出没的野兔，野鹌鹑，湖里的野鸭，水鸟都等着他去追逐。比现在坐在这古老的祠堂，听着眼前这位老学究讲课好多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课间休息，大壮悄悄的招呼了他的两个死党“”狗剩”和“二蛋”一起密谋了一会，然后告诉书童南星他们要去茅房，不要跟着他了。

接着三个人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到茅房，乡下的茅房很简陋是，是用土坯砌的墙，墙砌的不高，成人垫脚就能望到里面。屋顶是半露天的，搭了几根柱子，上面铺着茅草。

三个人进了茅房以后，大壮立马踩在狗剩的肩上翻上了墙头，紧接着狗剩和二蛋两人也是连拉带拽的翻了出去，就这样三个人逃出了学堂。

逃出学堂的三人犹如小鸟飞出笼子，直奔微山湖。

初秋时节美丽的微山湖波光粼粼，各种水鸟，野鸭子，自由的在荷叶间嬉戏，湖里的鱼虾正当肥美。生活在岛上的人家，撑着小木船，忙着捕鱼捞虾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大壮三个人来到湖边，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衣服一脱滋溜一下就钻进了湖里。不一会的功夫，头顶着荷叶手里抓着大鱼就出来了，上岸以后他们直接就支起了烧烤摊，用湖边的石头搭了个台子，再用树枝把鱼穿起来在火上烤。不一会的功夫一顿鲜美的鱼肉大餐就可以吃了。

他仨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南星气喘嘘满头大汗的跑来了。

“少爷你怎么逃学了，让老爷知道了怎么办。”南星着急的说。

南星的年龄也就十五六岁，比大壮大个七八岁， 是家里远方亲戚的孩子老实敦厚，所以选来让他做大壮的书童。

可是大壮根本不听他的，还经常的作弄他。

回家以后大壮一身衣裤，已经是满身泥泞，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挨过揍以后，老太太心疼的把大壮揽在怀里说“可不敢在逃学了。”

第二天又加派了个佣人跟着大壮去上学，就是这样两个人还是看不住他，还是照样的经常逃学。

后来年龄再大一点，李龙葵就到镇上上学了，他不好好学习，还是经常逃学跑到街上去，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总之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往哪钻。

据说街头卖艺的，玩杂耍，玩魔术的，算命的瞎子，练摊的，他都能处成朋友，他没事不爱学习，就爱在街上闲逛。再后来发展到学会了赌钱，就此慢慢走上败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