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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一到，丽江就热闹了。大研古镇成了个装满游人的大容器，实在装不下的游人就去了束河。

杨梅在初夏就熟了。家住束河的木婆婆将自家的杨梅摘了，背到街上去卖。她和水果摊的女老板谈好了价钱，刚刚将杨梅倒出，一些游客就来抢了。女老板压了她的价了，木婆婆知道，她不计较。她也可以自己叫卖，这样就赚得更多，不过她不想和那些游客说话，他们说的话各式各样，有些听不懂，有些不好听。

木婆婆背着空空的竹篓往家走，慢慢走。走得慢，不是因为老了，而是因为老伴儿过世把世界上所有的忧伤都赶跑了。木婆婆眯眼瞧着桥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姑娘们大多很瘦削，小脸白生生。

木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胖金妹，“胖金妹”在纳西话里是“漂亮姑娘”的意思。在纳西人的眼中，姑娘又黑又胖才能干，能干的姑娘才能撑起一个家，老公才能啥也不干还吃得好睡得好，一到晚上就可以专心地做神仙缱绻之事，这样才子孙昌盛呢。

木婆婆瞧着桥上那些弱不经风的姑娘，心想：你能背得动我的竹篓吗？别说装满杨梅的竹篓了，我看啊，你连空竹篓都背不动！

木婆婆起身，拍了拍屁股，嘟囔了一句：哼，到纳西族来，是没有男人要你的！

青龙河的水是浅的，踩一段鹅卵石就能过河去。鹅卵石真好看，木婆婆起身，挑了几块颜色艳丽的。

刚到河对岸，木婆婆又走不动了。桥底下有一株惹眼的植物！是红色曼陀罗！

木婆婆在丽江生活了快七十个年头了，没见过曼陀罗花，这样漂亮的红色更是少见。比杨梅汁的红要艳丽，人血般红，新娘裙角般红。木婆婆的眼神黏在了那株妖艳的曼陀罗花上了。

她加快脚步赶回家，吃过饭，又睡了个午觉，养足了精神，扛了把铁锨，再次来到青龙桥底下，打算将这株曼陀罗移回家。

这花的根系长得挺深，木婆婆从申时挖到了酉时，太阳也渐渐弱下去了。真是难挖。挖一个人的秘密也不用挖这么久吧。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整个根部展现在木婆婆面前。她将植株提起来，格外重。再提高一些，垂直的根须上吊着两个人头骨！皮肉早没了，一些头发像是干草一样地浮在头顶处，眼睛耳朵嘴巴成了黑洞，植物的根须穿过这些洞，来回缠绕，或许在某个地方打了结也不一定。

总之，木婆婆把这两只人头骨提了起来，跟提一对龙凤铃一样。晚风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送进木婆婆的鼻尖，四只黑洞洞的眼睛里涌动着一些黑色的虫子。

木婆婆大叫一声，扔一条蛇一样将那株曼陀罗有多远扔多远。她一边奔跑一边用纳西话大喊：有死人！来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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