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一天清晨 ，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仁县回龙村的村民周正中，像往日一样早早起床，开始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母亲的房中传来......

周正中心头一紧，立刻扔掉扫把往母亲房里跑去。

只见母亲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床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等周正中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大团头发。此时他才突然注意到，母亲的头发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脱落了大半！

令人惊恐的“鬼剃头”

昨天晚上母亲头发还好好的，一夜之间居然掉了这么多，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是“鬼剃头”？周正中心中闪过一个想法。

从前在中国的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一个人不小心得罪了路上的孤魂野鬼，可能就会遭到报复。这些孤魂野鬼会在三更半夜将这个人的头发剃去，让他颜面尽失。

难道母亲就是因为“鬼剃头”所以落发？

周正中的母亲被吓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与此同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泪水婆娑中，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间眼前一片漆黑。她失明了！

母亲一夜之间就没了头发，眼睛也瞎了。

这个认知让周正中感到害怕，更加可怕的是家里的其他人也都全部出现了和母亲一样大量脱发、突然失明的情况。

这样诡异的事在村子里迅速传开，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还没等村民们揣测出个结果出来，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其他村民家中。

家中只要出现了一个人脱发，其他人也随即开始脱发。

这种事往往发生在一夜之间，村民们常常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后满头黑发已经落在枕头上；还有人在对镜梳头时，稍微一抓一挠头发，一大把头发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在了地上了。

这就好像头发不是自己的而是原本戴了假发，一夜之间，假发套被揭开了一样。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很多农村地区依然十分迷信，一旦出现了这种大家不能理解的神秘事件，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一定是得罪了鬼神。

很多家庭开始想方设法地请“大神”或者是请来所谓的高人，采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想要解决这件事。

在这些“高人”的指点下，村民们在门前屋后到处挂上辟邪用的红布条，各种各样驱邪的符咒也要到处贴上。

这还不够，为了表现对鬼神的尊敬，一些人还在家中摆设祭坛，天天烧香祷告，求神拜佛。

诸如此类的种种办法，村民们都试了个遍，但是这些办法都并没有遏制住村子里诡异的脱发现象，莫名脱发并且失明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开始坚信这个村子一定得罪了鬼神，所以被“鬼剃头”。

回龙村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鬼剃头村”，看不见的黑色恐怖笼罩在回龙村上空。

如果说头发全部掉光只是影响形象，那么双目失明则要严重得多，这就意味着一个人几乎完全丧失了劳动力。

所以回龙村的这种情况不管是不是“鬼剃头”，都已经严重影响了村民们的生产和生活，必须尽快解决。

村领导赶紧将这一情况组织上报，相关领导得知后非常重视，政府和医疗部门立即组织了一支调查队，来到回龙村想要找寻真相，帮助村民们解决这个问题，回归正常生活。

汞中毒还是铊中毒？

调查队到达后，首先提出了第一个猜测——这种状况会不会就是皮肤科常见的一种毛病“斑秃”呢？

医生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一般来说斑秃不会在一夜之间如此大量脱发，更不会导致人们失明。况且就算是斑秃，也不至于全村那么多人同时患上。

当调查组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地质专家张宝贵突然也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了，一时间更是迷雾重重，村民看到连专家都没能幸免，更是吓得不轻。

好在过了几天，村民见随行的其他专家依然都平安无事，才慢慢放下心来。

调查队必须找寻其他方向开展工作——而在勘探完回龙村附近的地形后，工作人员们有了另一个想法，回龙村位于一个汞矿区旁。

在回龙村旁边有一座并不高的山，这里自清康熙年间就已经被探明含有丰富的汞矿，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这座汞矿一直在被陆陆续续的开采。

在回龙村的诡异的脱发事件出现之前，大部分村里的劳动力都在汞矿上工作。

这一切是否是汞中毒所引起的？不过很快这一猜测也被推翻。

首先，如果是由于汞中毒导致这样的情况，那么在回龙村的历史上，应该早就出现过数次了，但实际上并没有。

其次，汞虽然是剧毒物质，中毒严重的话也会致人死亡，但是在汞中毒的症状里，却没有包括脱发和影响视觉神经。

想要查明事实，调查组还需要进一步扩大研究。工作人员们在回龙村的不同地段采取了土壤样本和水源样本进行化验，这一手段果然让他们找到了一些新线索。

在这些地质样本和当地村民的人体取样中，工作人员发现一种神秘的物质。

由于当地检测水平有限，所以不能确定这种物质到底是什么，很快，这些样本被送到中科院地化所进行化验。

科学技术很快揭开了这种神秘物质的真面目，这是一种稀有元素——铊。人类发现铊元素的时间并不长，这种稀有元素直到1861年才被发现。

在人们所知道的相关知识中，如果过量摄入铊元素，会导致人体外周神经损伤，表现症状就是毛囊萎缩大量脱发。除此之外，视觉神经也会受损，表现的症状就是失明，铊元素中毒最严重的后果是死亡，有名的“朱令案”就是铊中毒引发的。

虽然确定了这一点，但是这反而让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更困惑了。

因为铊元素在自然界中的含量浓度非常低，地壳中的铊含量约为十万分之三，而在回龙村村民的头发中检测出的铊元素含量高于正常人头发中的25倍！

那么回龙村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含量如此高的铊？铊从何来？

如果回龙村自然环境中有很多铊，为什么1960年之前并没有出现过这样大量铊中毒的事件？

想要帮助村民们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必须找到铊元素的来源。

在经过多方勘测和检验后，调查小组最终推测，村民们出现集体中毒的情况与水源有关。

回龙村一共有三口水井，村民们不管是饮用还是灌溉作物、饲养牲畜甚至洗衣服打扫卫生等生活用水，也大都是从这三口水井中取水。

虽然井水中它元素的含量并不算特别高，但是当地村民通过各种方式接触和摄入的铊元素会在体内不断累积，到达一定的量之后就会让村民出现脱发和失明的状况。

在确认这个原因后，大家认为，只要另找水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回龙村的这三口水井全部停止使用，村里所有用水都从邻村的泉水取用。

果然，在更换水源后，村民们大量脱发和失眠的状况果然慢慢消失了，回龙村终于回到了曾经的平静祥和，众人以为就此能过上太平日子。

但是这样的日子没过上几年，1963年，回龙村又有村民遭遇了这令人惊恐的“鬼剃头”！

接下来的几年内，回龙村先后6次出现过村民半夜脱发的情况，而在1977年，一次大规模的“鬼剃头”又袭击了回龙村。

据有关部门统计，1960年该村87人发病；1961年至1962年，超过200人发病，甚至有人因此在去世。回龙村的全村总人口也就1600多人，而出现发病状况的就超过一千人了。

追根溯源

为什么在解决了水源问题后，铊中毒的情况并未彻底根除呢？这样的问题萦绕在所有村民和调查组成员的心中。

其实，当时研究组虽然找到了村民们的病因是铊中毒，但是由于技术限制等各种原因，并没有找到这些铊元素的来源。

由此就留下了一个疑问，如果回龙村附近的自然环境中富含铊元素，那么世世代代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早就出现大规模的“鬼剃头”和失明了。

为了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各方专家组织的调查组再次来到回龙村，带着比十几年前更先进的设备和科研技术，研究人员和地质勘探人员几乎在一寸一寸的搜查当地的土地。

他们将这些年来所有发病人员的详细资料全部复盘，挨家挨户排查，一一记录下发病时间、病人们的饮食习惯、他们的住房地点、家中的菜地位置等等资料。

工作组成员们将这些资料反反复复地研究，终于通过平面图找到了两个重大发现——出现病状的村民们的耕地都在汞矿矿渣流失下来的边缘地带。

不仅如此，他们所拥有的耕地里基本种植了同一种蔬菜——莲花白（即包菜，西南地区俗称莲花白）。

研究人员将这些莲花白采样后进行化验，发现其中所含有的元素要比井水中的高出11倍！

为了验证这些莲花白是否会导致铊中毒事件，研究员们还特意做了对照实验。

实验人员用两组小白鼠来做对照，实验组的小白鼠喂食来自回龙村的莲花白，对照组的小白鼠喂食兴义出产的莲花白。

一段时间后，实验组的小白鼠果然出现了血液、毛发、肾脏及肝脏中铊元素增加的情况，而对照组并没有这些情况。

在最初进行调查时，调查小组虽然查明了井水中含有铊元素，但是由于当时的技术条件非常有限，所以井水中的铊元素又是从何而来，当时并未得出结论。

这一次，工作者们终于找到了铊元素的根本来源！

前文提到，患病者家的耕地都在汞矿矿渣积累较多的地方，而这些矿渣其实由来已久。

从汞矿开始开采，就会不断地产生矿渣，这几百年来随意遗弃的矿渣数量巨大。

1958年，回龙村附近的山林被大规模砍伐，汞矿的开采规模也比较大，当地的植被也被严重破坏。这种涸泽而渔的做法，导致这里的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这直接导致了山上的水土流失。

原本被遗弃在山上的矿渣也随着雨水不断地流失，从矿场滑落到山下，慢慢堆积在菜地和住户人家周围。

有一户人家在五六十年代门口有8级台阶，但是到70年代末，就只剩下了两级台阶，其他的台阶已经被矿渣淹没。由此可见，山上不断向山下流失的矿渣越来越多。

调查人员进一步对矿渣展开分析，最后发现在这些汞矿渣中含有大量铊元素。这座矿山其实不是单一的汞矿，其中也含有伴生的铊矿。

这些矿渣就是元素的源头，也就是这些年导致村民们不断出现“鬼剃头”和失明的元凶！

这些含有大量铊元素的矿渣不断从山上流失到山下，在村子的耕地和住宅周围越积越多。

这些矿物暴露于环境中，必然会影响到当地的水源和作物，然后通过食物链进入人体。

莲花白是一种容易富集重金属的作物，而人们发现在有矿渣的土壤里，莲花白长得格外的圆润，便习惯将莲花白种植在有矿渣的土壤里。

回龙村发生怪病的时候，正是中国一段比较特殊的时代，在这一时间段内，自然灾害频发，国家经济发展缓慢，人民生活水平也比较低，在贫困地区，很多人常常食不饱腹。

没有足够粮食的情况下，人们只得以一些瓜果蔬菜充饥，这也就是那个年代的所说的“瓜菜代”，而生长在矿渣中的莲花白富积了大量的铊，人们吃后才出现了铊中毒的现象。

这也是为什么在一段时间里“鬼剃头”的曾经销声匿迹的原因——因为有粮食吃了，人们对莲花白的摄入量就会减少。

至此，“鬼剃头”事件彻底真相大白，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关于这件事，其中所反映出的经验教训，却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值得我们一直牢记。

导致村民铊中毒的原因虽然在表面上看是矿渣中的铊元素，但其实正是人们无度地开采矿源，又扔下大堆的矿渣，为了利益砍伐森林致使水土流失，最终导致这些本身深埋在地下的资源暴露在地表，最后引发了集体铊中毒事件。

人类在向大自然索取各种资源的时候，如果总是贪得无厌需索无度，终有一天会被大自然反噬。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绝不是一句空话，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是人类的长久之道。

-完-

参考资料

中央电视台《走近科学》栏目2009年12月23日《捉鬼：夜半鬼剃头》

《职业卫生与病伤》：《关于兴仁县回龙村慢性铊中毒的调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