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冬至(一枚血脚印)
提示:2016年冬,夏津县公安局辖区发生一起命案,一名61岁的独居老人倒在血泊中,为了早日找到真凶,参战民警连续奋战300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了节假日的概念,没有了白天和黑夜的区别,终于在被害人周年祭之时,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入夜血案
2016年12月27日中午,徐金旺(化名,下同)从县城回到老家八里铺村参加婚宴,顺便到母亲赵玉兰独居的家中看望。来到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金旺敲了半天门,屋里毫无动静,他心里奇怪,往常母亲早就起来忙活了,今天怎么了?莫不是病了?金旺翻墙爬了进去,从里面把大门打开,发现屋门大开,一只血脚印赫然印在门槛上,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大着胆子走到屋内,发现母亲趴在血泊中,墙上、床上到处是喷溅的鲜血。金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跑到门外,哆嗦着给哥哥徐金财、爱人李槿打了电话,说母亲不行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金财、金旺和李瑾小心翼翼进屋查看,并叫来了村里诊所的医生,确定老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李瑾马上打电话报了案。民警很快赶到现场,经初步判断,被害人系他杀,侦查工作随即展开。
经初步走访得知,被害人赵玉兰,女,61岁,丈夫徐民安在四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还有个三弟徐民忠在本村务农。20多年前徐民安因车祸去世,撇下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金旺和金财都在县城居住。赵玉兰热心肠、心直口快,性格争强好胜,跟村里邻居相处都比较融洽,前几年曾在村办的企业打工,工作业绩比一般的男职工还好。近几年自己一人在农村的家中生活,平时到县城给金旺看孩子,偶尔打打零工。
通过现场勘察,侦查员确定作案嫌疑人是一名中年男性,身高170左右,翻墙攀爬入院,从客厅窗户进入室内,穿过客厅进入死者卧室,在床上持台灯对被害人进行打击,至被害人受伤后原路离开。被害人受伤苏醒后企图呼救,起身下床时摔倒在地面,终因失血过多合并颅脑损伤死亡。
死者衣服完整,家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死者身上还有600元钱,也原封未动,是盗窃被发现杀人灭口,抑或是另有图谋?每个方向好像都有可能,但是都有疑点。首先,如果是仇杀,为什么死者受伤后施暴者就离开了呢?按理说,如果是有预谋的,作案者会准备工具,而且会痛下杀手,但是嫌疑人只是顺手用旁边的台灯施暴,离开时受害人并未死亡,不太符合仇杀的特征;其次,如果是谋财害命,为什么家里的钱财一点都没少?加之案发后赵玉兰的亲戚进入现场,原始现场被破坏的比较严重,一时间,案件的性质难以确定。
另一个难题又摆在民警面前:案件发生的时间?这个对案件的破获至关重要,走访调查的侦查员从赵玉兰的妯娌那里了解到, 12月23号下午,她曾到赵玉兰家串门,俩人一直聊天到下午5点。受害人的邻居证实赵玉兰近几天都没开门,也没见死者。据此,侦查员初步推断案发时间为12月23日晚饭后约一小时,据此开展排查了工作。
凶手疑云
通过对赵玉兰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她的小叔子徐民忠进入了民警的视线,据死者儿子金旺反映,大概10多天前,母亲曾在电话上说自己与三叔徐民忠因耕地补贴的事生过气。冬至那天(12月21号)母亲还到县城给自己送水饺,当天返回家中,之后再未联系。民警到徐民忠家了解情况,随意跟他聊起了受害人,他却矢口否认自己和嫂子赵玉兰有嫌隙,说一直两家人关系很好,赵玉兰的承包地也一直由他耕种了多年,细心的民警还注意到,谈话过程中,徐民忠一直掩藏着自己的右手,不过民警还是发现了他手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脚上的新鞋也煞是扎眼。据他自己说,是23号自己给生病的老婆挪动氧气瓶的时候,被氧气瓶砸到了。
徐民忠身上的种种疑点,让他成为重点嫌疑对象,民警通过调查,徐民忠确实在23号上午搬过氧气瓶,下午的时候还跟村民讲过自己手被砸了,晚上案发时段也有人见到徐民忠,于是他的嫌疑性降低了。
民警对全村有前科的人员进行了重点排查。一个叫王桂东的人引起民警的注意。王桂东一直是单身,曾经因为盗窃被打击处理过,虽然家在八里铺村,但是平时居无定所,跟村里人也联系不多。案发后民警发现其屋门紧锁,不知去了哪里。民警发现王桂东去了天津打工,于是找到他进行询问,没想到,没等到民警说啥,王桂东自己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盗窃的事,几个月前,王桂东曾经伙同他人盗窃村里一户人家的玉米,当时被盗的村民自认倒霉,没有报案,没想到现在被翻了出来。但是王桂东坚决否认自己杀人的事,一同打工的工友也证实王桂东案发前就到了天津,一直在打工,而且,赵玉兰与王桂东平时并没什么交集,王桂东的嫌疑被排除了。
此时,金旺提供了一个线索:案发前一个星期左右,赵玉兰曾经在村里捡到一部手机,据她讲,手机里经常有一个小伙子发语音,全是骂人诅咒的话,她一气之下,将手机交给了金旺,让他处理,现在手机还在金旺家。会不会是丢手机的机主向赵玉兰讨要,俩人起冲突而导致凶杀?民警辗转找到了手机的机主,原来是一名十几岁的初中生,据他讲,自己去八里铺村亲戚家串门,不慎丢失了手机,他觉得肯定被人捡走卖了,为了泄愤发语音咒骂捡手机的人,至于捡手机的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
线索一条条出现,又一条条被否定,案件好像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峰回路转
为了尽快打开突破口,侦查员围绕赵玉兰的生活关系、家庭成员、打工情况、生活细节习惯、与人矛盾及可能引发矛盾的事,在八里铺全村范围内开展地毯式、拉网式走访排查,挨家挨户进行走访。对40到65岁的男性人员,逐一调查见面,着重了解其12月23日活动情况,同时了解身高、体重、鞋码,并提取DNA。与此同时,民警到她曾打工的工厂调查了解,并与其近亲属逐一见面,座谈了解死者情况。
此时,负责信息研判的民警有了新的发现。民警调取周边7天内所有的监控录像,不分日夜逐一筛查,寻找犯罪线索。民警发现,赵玉兰在12月22号下午曾到过县城,当天下午随即返回村里,手机在12月22日20:45分之后关机,电池与机身分离,这些情况似乎与先前推断的12月23号案发有些矛盾。
走访的民警也反馈了一个信息:赵玉兰的一个工友在23日早晨曾经给她打电话,准备约她一起去打零工,但是显示手机关机,后来到赵玉兰家中,发现房门紧闭,屋里拉着窗帘,叫门也没人应声。23号下午又过来一趟,仍是关门关窗,电话不通、叫门无应。
综合各方信息,侦查员判断,案发时间应该是12月22日晚。死者的小叔子徐民忠再次进入民警的视线,一位村民反映,23日上午,他碰到徐民忠,随意问了一下他见没见赵玉兰,徐民忠告诉他自己最近一直在城里儿子家居住,23号刚回来。可是,多人证实徐民忠最近一直在村里居住,没去县城。
更为重要的是12月23号,徐民忠到农村信用社将不到期的三万元多元定期存款全部取出来,并且通过视频侦查,发现他在案发后换了一身新衣服新鞋。加上案发前,他刚和死者发生过争吵,而他又极力否认,种种迹象表明,徐民忠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徐民忠在村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年经商,头脑精明,说话办事滴水不漏,长于人情世故,当地习惯上把精通红白喜事宴席安排的人称为“总理”,徐民忠就是村里的“总理”。村民有个大事小情,都要请他来主持仪式。民警到他家调查过好几次,他都是从容不迫,看不出有惊慌失措的表现。
1月16日,侦查员传唤徐忠民到刑警队接受调查。同时请痕迹检验专家对其家中进行勘察,提取痕迹物证送检鉴定。对徐民忠的讯问工作进展并不顺利,徐民忠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对讯问对答如流,但始终不承认与死者发生过矛盾,竭力洗脱自己的嫌疑。
确认真凶
在案发地,除了现场的足迹之外,再找不到嫌疑人的其他痕迹了,足迹似乎成了唯一的抓手。侦查员从足迹入手,请来外地的足迹专家,对现场足迹进行鉴定。
2017年12月1日,在专家们对嫌疑人足迹及徐民忠足迹样本进行反复、细致观察研究后,给出一致意见,认为案发现场嫌疑人足迹为徐民忠所留。在关键证据缺乏的情况下,这份鉴定意见对侦查员们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12月1日,徐民忠再次被传唤接受调查。这次,面对这块硬骨头,审讯人员作了充分的准备:在对徐民忠进行传唤之前,早已将其个人情况、脾气性格、生活规律、为人处世、家庭成员、家庭关系等掌握的一清二楚,为讯问工作打下了坚实基础。
刚开始,徐民忠依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随你们怎么说,就咬定公安机关没有任何证据,依然拿他没办法。侦查员早已料到徐民忠会这样,所以不急不躁,稳扎稳打,逐渐向其施加压力,同时密切配合,张弛有度,一边讲法律一边拉家常,一点点的攻击他的心理防线。最终,徐民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痛哭流涕地将其报复杀人的事实和盘托出。
徐民忠供述称:2016年12月初的一天,他因小麦补贴款一事与被害人赵玉兰发生争吵并互相谩骂。后来,他老伴儿又去赵玉兰家试图和解,结果又吵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在村里怎么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村干部都尊敬他三分,从来没人敢这样羞辱他。于是在12月22日晚,为发泄愤怒,他翻墙入院来到赵玉兰家中,当时赵玉兰在看电视,他躲在厢房里,抽了一根烟,并将烟头揣在兜里,等到正房里灯光熄灭,他戴上手套,从厨房的窗户爬进去,穿过客厅,进入赵玉兰的卧室,赵玉兰正在睡觉,他跳到床上,挥拳就打,然后抄起旁边的台灯,对着受害人头上就是一顿乱砸,看到赵玉兰不动了,才从原路翻墙逃了出去。
(犯罪嫌疑人指认现场)
回到家第一件事,他将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天网恢恢,自己终究没能逃脱。
12月22日,徐忠民被批准逮捕,这一天,距离赵玉兰被害,整整一周年。
此时,足慰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