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成亲打一个生肖(嫁给)

罗仔细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她先是一年接一年地生下四个女儿,又把她们挨个送给别人寄养;丈夫王元松被指杀人,坐牢十年,她在外替他喊冤、奔走,丈夫终于出狱并获得118万国家赔偿。118万迅速花光,还欠了几十万外债。两年前,王元松突然去世。

2022年初秋,树上的叶片开始掉落时,罗仔细的第三个女儿出嫁了。她的四个女儿分别飘向了不同地方。而罗仔细也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文 × 周土土

编辑 × 雪梨王

罗仔细家里,有一道小小的斜坡。

从公路走进去,是两间67平米的屋子,修了已经20年。七年前,在里面扩建了100多平米,但地上的石头很难去掉,直接用水泥抹成了斜坡。楼上加盖的一层,部分比较新,部分尚未装修完毕,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房子是罗仔细的丈夫王元松在世时修的。修完第一部分没几年,王元松就被指杀人,坐牢十年,获得118万的国家赔偿。拿到赔偿,他把房子扩建成现在的样子。王元松的木匠活手艺娴熟,楼梯上的木栏杆是他亲自加工并安装的,地上的木地板则是将树锯成木板后,一块块镶上去的。木板和水泥面留有空隙,每天,罗仔细爬上楼,咚咚的脚步声总会敲打她沉重的回忆。

电影《朝颜》剧照

两年前,王元松死了。过去30年,从嫁给王元松到他坐牢出狱,再到他突然去世,罗仔细经历了太多。公路上的扬尘、隔壁的鸡叫、村庄里的各种眼神统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以至于她经常睡不着——太吵会让她心烦,太静会让她恐惧,她想找人发火甚至想离开老家——贵州省六盘水市六枝特区木岗镇。但她人生过了大半,只离开过寥寥数次,每次又匆匆回来。

受伤的“杀人犯”

记忆最深的一次离开村子是2004年8月13日,六枝小雨。

中午,罗仔细家对面小卖部主人突然喊她接电话,说王元松出事了,在六枝医院。事发三天前,作为包工头的王元松,带着十多个工人到新华乡牛肉洞村参与修公路。彼时,王元松29岁。

罗仔细和王元松是小学同学,读完初中均辍学在家。有一段时间,王元松经常去找罗仔细玩,“有时候去家里坐一会儿就走,前后持续了三年多时间”。接下来就是恋爱、结婚、生子。山里的女孩大多结婚早,也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接到电话,罗仔细赶紧去亲戚家借了30块钱,背着孩子走到附近的丁旗镇街上,坐中巴车赶往六枝。病房门口,警察拦住了她,经过争取才获准进入。病房里,王元松躺在床上,左手被杀猪刀砍了一刀,肉掉下来了,医生正在缝针。没有受伤的右手被铐在床上,还戴着脚铐——因为警方称他涉嫌杀人。王元松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又睡着,医生说流血过多。

罗仔细事后才知道:当天,新华乡村民徐丙权到王元松工程队租住的屋子,交涉被占土地问题。和工人争执过程中,徐丙权摸出藏在腰部的杀猪刀,朝工人金宗光捅过去,金直接倒地。王元松抄起木板上前救人,左肩也被砍了一刀。徐撒腿就跑,王元松等人立即追赶。突然一名年轻人挡在路前,被人捅了一刀后,掉进路旁的水塘里,死了。这个被杀死的年轻人,是徐丙权的女婿,名叫左青。第一现场的金宗光,也在当天抢救无效死亡。

王元松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罗仔细不能在医院陪护。大概一周后,她发现王元松不在病房,医生说王被带去看守所了。罗仔细追到看守所,却被拒之门外,她爬到看守所背后的半山腰,狂喊王元松的名字。三声之后,王元松回答“我在里面的”,罗才放心回家。几天后,她收到了刑事拘留通知书。

同年9月23日,王元松被逮捕。司法机关指控称:“王元松持杀猪刀追徐丙权至牛肉洞村民组麻窝田后面时,徐丙权的女婿左青追上来劝阻,王元松给左青胸部—刀,致左青当场死亡。”

2005年开庭结束,王元松即将被押走时,回头对罗仔细喊,“我是被陷害的,你们找人帮忙申冤”。尽管当地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认为王元松杀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但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他还是被六盘水中院以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王元松不服,提出上诉,贵州省高院当年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王元松仍不服,向省高院提出申诉,省高院于2010年作出裁定,维持原判。

王元松入狱后,没有收入的罗仔细搬到娘家居住,并准备把三女儿接回来。三女儿王小红2001年出生,还没满月就被送到邻乡一户人家寄养。偶然一次看女儿的时候,罗仔细发现寄养人家没好好待女儿,“衣服是被尿打湿,睡的地方也潮湿,孩子睡的床边有一股浓浓的臭味”,于是把女儿“抢”了回来。但他们不敢把孩子放在家里,当时村里实行计划生育的十二联户制度,“就是十二家人成为一组,如果其中一家超生,其他人不上报的话,也要跟着罚款。这个模式搞得人心惶惶。”

两天后,他们联系了六枝的一个亲戚帮忙领养。直到六七岁,三女儿才回到村里上小学。在孩子看来,自己有两个家,两个妈妈。

再后来,罗仔细患上了风湿性心脏病。她总往六枝监狱跑,看完丈夫,再去亲戚家看四女儿——这又是一个出生后在医院待了四五天,就被送去其他人家寄养的女儿。罗仔细一家的户口上,四个女儿只有老大和老四的名字。

转机

对于事发当天的情况,王元松生前曾对记者表示,追赶徐丙权时,自己因受伤只跑出二十多米就蹲在地上,还有工友停下来扶他。作证称王元松杀人的,是一起打工的陈正华、陈跃华等人。

事后,两人找到罗仔细,道歉称是被警方逼供被迫做的伪证。罗仔细带着陈氏兄弟到相关司法机关反映情况,对方基本都会答复,“你们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然后,无功而返。

为了弄清真相,王元松的父亲常年去六盘水和贵阳反映情况。光是遥远的北京,他就去了九次。时间长了,“只要用身份证买火车票,就被当地相关部门发现,只得借其他人的身份证买票坐到北京,办事时再用自己的身份证”。王父说,有时,火车站会通知当地政府去接他们,顺便把车费补了。

罗仔细也不断为丈夫伸冤,有时她还会带着女儿一起。一次,贵州省高院一位工作人员给了女儿100元钱,女儿说不要叔叔的钱,要的是公道。工作人员有些无奈,让孩子先去买些吃的。结果女儿给罗仔细买回两个包子,充当一顿午餐。那段时间,罗仔细经常胸闷、呼吸困难,到底是心脏病症状,还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她也分不清楚。

只有初中文化的罗仔细,闲暇之余开始研习法律,并且懂得了证据的重要性。几年后,她获悉事发地一个诊所的医生是现场目击者,便想去案发现场了解情况。

红色摩托车是罗仔细最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

2011年腊月,六枝阴冷潮湿,海拔高的风口,地面上会有薄薄的一层冰。罗仔细和17岁的大女儿王佳佳商量后,骑着摩托车冒着刺骨的寒风,前往90公里外的新华乡。她们背起两根拇指粗的草绳,步行时如果路滑,就把草绳拴在鞋上。

到事发地后,上述目击者电话不接,门也不愿意开。罗仔细和女儿不死心,频频去找,经常是天不亮出发,深夜11点才回来,“因为太冷,路滑,女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母女俩从下午3点等到晚上10点,这家人的门开了,但因为有各种顾虑,只抛了一句,“你们去找某某某,他当时坐我的车,看得比较清楚”。得到这句话,罗仔细踏实了很多,两人回家途中,摩托车链条脱了,“推了四个小时才找到地方修理,修理点的人没有收钱”。

罗仔细还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去左青老家时,找不到路,浑身沾满泥巴,从一个树林里面走出来,村里人以为她是疯子。她怀着巨大的忐忑和不安,敲开了左家的门,低着头,像等待审判的罪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左青的父亲、60多岁的左金荣语气沉重地说:“我们后来也听别人说了,左青不是王元松杀的”,接着,他的眼泪流了下来,“王元松是被冤枉的”。

那之后,左金荣也加入了替王元松申冤的队伍,跟罗仔细去贵阳找相关部门找过两次。但接待的工作人员说左金荣不在现场,不是目击者。

案件的脉络在日后逐渐清晰起来——有村民证实:“事发时,左青看到岳父被人追赶,赶过来劝阻,结果其岳父转身将左青误杀。”但罗仔细请求村民帮忙向相关部门解释时,多被拒绝。原因是徐丙权—直在逃,村民心有顾虑。

2011年10月,徐丙权落网。随后,因故意杀死金宗光,被六盘水中院判处死刑。而杀死左青的凶手,检方未有公开说法。但让罗仔细欣慰的是,王元松案也就此开始出现转机。2014年7月,王元松从服刑的贵阳监狱被转回六枝看守所,当天,工作人员给了他一张省高院裁定书指出:原判认定王元松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撤消六盘水市中院的判决,案件发回重审。

10月30日,六盘水检察院决定不起诉王元松。该院认为:王元松故意杀人的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实、不充分。王元松被释放回家。

“当时大脑一片空白,自始至终仅仅开过一次庭,不明不白就判我无期徒刑,又不明不白把我放出来了”,王元松生前接受采访时,深深吸了一口烟,笑得无奈。他最讨厌的还是办案人员,“如果遇见,就想踢他们几脚”。

118万国家赔偿花光

王元松说,在看守所时他被其他疑犯殴打,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出狱后经过六枝特区医院检查,他患有脑梗塞、高血压、眼睛血管硬化等疾病。

2014年年底,他向贵州省高院索赔国家赔偿300万元,其中包括人身自由赔偿金100万、精神抚慰金80万、医疗费10万、困难生活补助70万及财产损失40万。2015年1月,贵州高院决定向王元松支付3729天的人身自由赔偿金等,共约98万元。

王元松决定向最高法申诉。由于春节临近,加上经济困难,他们选择邮寄的方式递交申诉书。但快递公司退回了邮件并答复:最高法院不收特快专递,必须本人当面递交。考虑到申请截止期限将至,律师和王元松决定一起去北京。

2015年春节前夕,王元松到最高法院申诉国家赔偿

年关的火车票难订,罗仔细找亲戚借了3000元给王元松。在安顺黄果树机场,王元松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飞机,第一次到北京。

天亮后,他到附近菜场转了转,按12元—斤的价格买了11斤冰冻带鱼带回家和家人过年。提着冰冻带鱼,他在北京南四环的最高法院立案庭和东交民巷的信访办来回折腾了几个回合。火车转汽车,经过31小时的跋涉,王元松回到家中后才知道,蒙冤入狱十年间,贵州当地的物流逐步发达起来,他辛苦从北京背回来的带鱼在老家也有卖,价格差不多。

他在北京不断被“踢皮球”的艰难过程,被发到社交媒体后,引发社会关注。很快,最高法院表示对该案进行受理,事后专门派人到六枝会见王元松,并且向他道歉。

拿到国家赔偿前,王元松夫妇靠借钱过日子。王元松想让女婿继续开馆子,没钱;临近春节,他想给四个孩子—人买一套衣服,也没钱。他一度找到当地政府申请了1000元的生活补助。木岗镇一位干部印象中,王元松中规中矩,来这里不断叫“政府政府”。农历腊月二十八,六盘水检察院又给家里送了2000元生活补助。

丈夫牢狱十年,罗仔细成了当地的“低保户”,背负了二十多万元债务。最终除98万国家赔偿外,当地政府还支付了20万生活补助,共计118万元。

接下来,家里还了一些欠款,在原来的房子后面,又修了300多平米。还用赔偿的钱,买了个900多个平米的地基,单独修了90平米的房子给父母住,“偶尔也给家里老人一些零花钱”。

王元松是谨慎的人,说话轻声慢语,但出狱后有时会忍不住说大话,甚至出手阔绰。罗仔细记得,一次他去领养女儿的亲戚家时,夸下海口,说要给对方几万元,帮那家办结婚酒。但是一直没兑现,反倒导致对方起诉索赔了几万元。

还有一次,王元松直接把别人的两辆二手车买了回家,虽然一辆才几万元,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开车。此外,王元松还买了三台拉混凝土的罐车,说要好好干事,要好好做人。

信心满满的王元松重操旧业开始承包工程,投了一些钱,又支付了10多万买了罐车,在六枝买了一个28万元的出租车经营权,后来为了还账也卖了,才几年时间就花光了所有赔偿款,还欠了20多万。

难以适应外面的生活

王元松难以适应外面的生活——发微信要女儿教,想听手机里的歌也不知道怎么播放和是否收费。他的性格变得沉闷,很少说话,偶尔说几句,都是轻言慢语,说完之后,又总是习惯性地笑。

出狱后的前两三个月他很少出门,早年一起玩的朋友也很少来往。罗仔细多次劝他戒酒,也无济于事,“这么多年了,他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找不到和人家摆(谈)的,怕讲错话得罪人。”

王元松出狱后的第二天,就听到一些关于妻子的传言。两人发生争吵,罗仔细被打了一顿。“他出来后对我说,以为我不管他了,咋可能不管呢!"罗仔细说,"开始两三个月他对我还好,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又开始平淡了。”

一次,王元松买了一只鸡,35元一斤,花了160元。“坐牢前,当地鸡不到10块钱一斤,最多就40元钱”,王元松觉得这鸡太贵,舍不得吃一一服刑期间,他每月只能领10元钱,“买卫生纸和牙膏都不够”。

让王元松感觉到物价发生巨大变化的另外一个细节是:他在镇上买了一件衣服,5.5折,300多元。“10年前,肯定不到100块。”说完,他吸了一口烟,又笑了笑。

王元松去世后,家里的房子还有一半没装修完

2015年大年三十,王元松一家十年来首次团聚,他杀了一只鸡,炒了几个菜。几杯薄酒下肚后,王元松站起身深情地对妻子、女儿们说:“这些年,你们太不容易了。”窗外的爆竹声不时打断他的话。正月初二,是三女儿王小欣的生日,王元松给孩子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妻子和女儿们在厨房里忙,他一个人安静抽烟。他想对三女儿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一次,王元松批评其中一个女儿不听话,后者忍不住说:“我是吃几家人的饭长大的,你没有带过我。”王元松神色黯淡。三女儿王小欣管罗仔细叫妈妈,对养母也叫妈妈,但遇见王元松却开不了口。“女儿喊爸爸还不好意思。”王元松想着,等自己把病医好,再办个厂好好养孩子,弥补家庭。

和妻子的感情也有一些细微变化。以前王元松叫妻子“仔细”,现在改叫“罗姐”,他说,“因为妻子比自己年龄大点儿,另外也觉得她很辛苦”。说这话时王元松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

2016年5月4日,罗仔细生下一个儿子。

罗仔细觉得,王元松也有固执的一面。2017年,律师熊百祥准备到六枝看他。为了见熊律师,他专门骑摩托车去附近集市准备买件新衣服,体面地见这个成都来的外客——因为经常干活,他周身是泥。

途中被交警查驾照,王元松没有摩托车驾照,在镇宁县严管期间要被行政拘留。对看守所的恐惧一股脑冲上来,交警执法过程中,王元松居然咬伤交警手指,涉嫌“袭警”。

王元松被立案后,罗仔细和律师到处找人求情。当地警方在得知王元松曾经的冤案遭遇后,处以行政拘留后释放了王元松。

安静离去

冤案得以昭雪,新生活重启,再加上小儿子出生,按理说,王元松出狱后的日子应该是快乐的。

但罗仔细说,出狱后王元松经常感觉头痛头闷,去医院检查后,患有轻微脑梗,还有高血压。

2020年4月11日,王元松觉得腹部疼痛,这次痛得格外厉害。罗仔细带他到六枝人民医院治疗。因为病情严重,仅仅两个小时,就迅速转院到贵航集团302医院。

两天后,罗仔细又把他转到贵州省人民医院治疗,三家医院均诊断他患有"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医学上,这是主动脉腔内的血液从主动脉内膜撕裂处进入主动脉中膜,使中膜分离,沿主动脉长轴方向扩展形成主动脉壁的真假两腔分离状态。该病非常少见,发病率每年为十万分之一至二十万分之一。

王元松生前在医院的病危通知书

一纸病危通知书,让罗仔细一时不知所措。她犹豫了几个晚上后,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有谁需要房子,我现在就先抵押,越快越好,真的就等着拿钱来救命。配发的视频中,王元松躺在病床上,重症监护仪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微微动了一下。

医生告诉罗仔细,王元松是高血压引起的主动脉血管破裂,按理可以进行手术治疗,但他的血管非常薄,不敢动,碰到哪里都会有破裂的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几天后,他们出院回到乡下老家。

王元松嘱咐妻子,“不要把房子抵押出去借钱了,要不以后你们住哪里”,但罗仔细不听,还是向亲朋好友借了几万元,想等王元松好转后,去北京做手术。但那之后,丈夫病情逐渐恶化。

2020年4月16日上午,王元松喊妻子用甜酒煮几个鸡蛋给他吃,女儿还帮忙买了一碗粉。但他什么都没吃。中午,罗仔细问王元松感觉好点没,后者回答说,“还可以,比前几天好点”。再问想吃啥,王元松回答,“啥也不想吃”。

几分钟后,罗仔细发现王元松的眼睛缓缓闭上,随后脑袋歪了过去。

她疯了一样地摇着丈夫让他“醒醒”,但再没有回应。

罗仔细的新生活

2022年8月,树上的叶片开始掉落时,罗仔细的第三个女儿出嫁了,比三女儿小一岁的四女儿2021年已经出嫁。就这样,她的四个女儿分别飘向了不同地方。

她们都是初中学历,都在20岁左右出嫁,刚好踩在法定结婚年龄的边缘。20多年前,罗仔细嫁给比她小一岁的王元松,同样也是20岁。

王元松去世后,罗仔细消沉了很久。

罗仔细正在重启她的新生活

这几年,她最大的收入就是在当地收生姜,每年都会堆满一屋子,然后供应给外地老板,一年能赚两三万元。收姜的另一个收获,就是认识了一个叫王念的男人——王念也帮忙重庆老板洗姜,两家只相隔两公里,但因为王念长期在安顺,彼此都没太注意对方。

2022年初,罗仔细和王念一起去广州打工。由于她有心脏病,常常感觉胸闷、乏力,于是很快乘高铁返回——那是48岁的罗仔细第四次离开贵州大山,此前有两次是去北京为王元松上访,另外一次是早年去浙江上班,但因为计划生育,很快就被催了回来。

两人相处起来,罗仔细有了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他们没有领证,但决定生活在一起。

王念性格开朗,厨艺不错,多数情况下,罗仔细在一边安静地当帮手。儿子也喜欢王念,两人认识不久,他就开始管对方叫“爸爸”。姐姐问他,妈妈都还没点头同意,你为什么就乱叫?弟弟回答说,我看妈妈太辛苦,希望有人帮她干点活——这个在村小读一年级的孩子,刚被评为优秀进步学生。

六盘水盛产生姜,每年种植都在10万亩左右,外地商人会租用废旧的汽修厂,把收来的生姜冲洗后,一车一车运到外省的农贸市场、药厂。今年受疫情影响,很多企业的需求变小,加上当地严查排污,重庆老板干不下去,上千平方的场地只能退掉,所有家具都不要了。

头一天,罗仔细和王念还在商量着买一台热水器安装在二楼卫生间,但一楼已经有一台,再装一台会很耗电,每个月两百块的电费让这个家庭有些吃不消。毕竟这一季的生姜,他们没有一分收入。

2022年11月底,收购生姜的老板要回重庆,王念提议把他们不要的热水器拉回来。得到罗仔细的支持后,他开车走在前面,罗仔细慢慢发动三轮车,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那是深秋,他们的头顶,布满在阴云背后躲了几天的阳光,耀眼并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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