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底的一天，一架能搭载164人的苏制图-154客机，降落在了成都双流机场，迅速吸引了海内外的目光。

这架飞机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并不是它上面有什么重要乘客，而是因为飞机是被一名中国商人，用大量轻工业品换过来的……

一架图-154客机

在此之前，这桩以物易物的生意，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可很多人对其不屑一顾，认为纯属无稽之谈：用肉罐头、羽绒服、袜子这些东西换飞机，怎么可能？！

然而，当此刻这架图-154真的来到中国时，人们才终于相信此事为真。而事实上，这只是换来的四架飞机里的第一架。在这之后，又陆续有三架同一型号的飞机，先后抵达中国。

就这样，这一“罐头换飞机”的奇闻，彻底震惊了中国社会。与此同时，这位亲手缔造这一奇迹的商人，也成为了全国闻名的风云人物。

可谁能想到，就在9年后的2000年，这位前中国首富，在法院判决有罪后被投入监狱，并在里面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

一位商业奇才

1978年12月1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在北京召开。全会决定将全党的工作重点，和全国人民的注意力，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并提出了改革开放的任务。

一年后的1979年12月31日，一位39岁的男子，从监狱里放了出来。此时，他已经在里面呆了4年又4个月。

这名男子名叫牟其中，1940年6月19日出生于四川万县（今重庆万州）。但不知怎么地，后来他自己的身份证上，出生年份变成了1941年。

牟其中

从小，牟其中的表现就很活跃。当时，曾有一位老师这样评价他：如果牟其中能改掉自己夸夸其谈的性格，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

到了1959年，19岁的牟其中迎来了高考。然而，出乎很多人包括他自己的意料，牟其中落榜了。

此时的牟其中，显示出不一般的坚韧。他不甘心就此无缘大学，选择前往武汉，参加中南工业建设设计院大专班的春季特招考试，并成功过关。

遗憾的是，仅仅半年之后，牟其中就因为户籍的问题被迫退学，返回家乡万县。求学无果的他，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在当地玻璃厂做锅炉工人。

在那家玻璃厂里，有很多像牟其中这样没读过大学的年轻人。但和那些人不同，牟其中很喜欢读书。从有关马列主义和毛泽东的著作，到哲学和法律的相关书籍，他都乐在其中。

与此同时，牟其中脑海中开始不断出现各种惊人想法，并通过自己的演讲才华将其表达出来，成为了厂里的风云人物。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75年。此时的牟其中，已经在万县当地的青年群体里，有了很高的声誉。他经常和志同道合者一起探讨国家大事，并和别人合写了一篇名为《中国向何处去？》的长文。

不料，随着这篇文章的流传，牟其中被关进了监狱，并一度被判处死刑。幸运的是，不知怎么地，死刑并没有执行。

就这样，牟其中一直呆在监狱里。直到1979年的最后一天，他终于得到平反，重获自由。

此时的中国，已经是一片全新的景象。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头脑灵活的牟其中抓住机会，在万县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

在第一笔生意里，牟其中从重庆的一家兵工厂里，购买了一批闹钟，接着以更高的价格，把它们转卖给上海的商家，从而获得了不小的利润。

尝到甜头的牟其中，决心在商界大展拳脚。1982年4月，他与人合办“万县市中德商店”。很快，牟其中的经商天赋，开始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牟其中

当时的万县，在商品销售中还没有“三包”的说法。可牟其中已经率先，向自己的顾客们推出“包换卡”。这样一来，只要是在中德商店购买的黑白电视机和其他电器，顾客都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进行调换。

不仅如此，中德商店还开展了跨地区的“四代”（代购、代销、代组织、代托运）业务，带来了很大的收益。就这样，仅仅第一年里，他们就获得了近8万元的利润。

可好景不长。1983年9月17日，牟其中因为“投机倒把、买空卖空”的罪名，又一次被投入监狱。这一次，他在里面呆了11个月，于第二年被释放出来。

1984年9月18日，牟其中召开中德复业恳谈会，不久后将原来的中德商店，升级为中德实业开发总公司。

这一新公司的办公地点，位于当地的东方红旅社里。一走进公司大门，就会看到一幅《好猫图》，上面的横幅上写着：“走自己的路，建设中国式的社会主义”。

在牟其中的带领下，中德公司发展迅速，进入了很多领域。牟其中开始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并且做什么都能赚钱。

1985年，中德公司迁往重庆。之后的几年里，这家公司越做越大，改名为南德公司，并于1988年搬到北京，将办公机构设在中国军事博物馆招待所的地下室里。

“罐头换飞机” 名震全国

虽然生意越来越兴隆，但这时的牟其中，还没有到家喻户晓的地步。然而，一次火车上的闲聊，让这位商业天才有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牟其中

1989年的一天，牟其中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河南人。很快，这两人开始天南海北地胡吹乱侃起来。

从对方的口中，牟其中第一次得知，当时处于危机之中的苏联，准备出售自己的图-154飞机，却苦于找不到买主。

心思敏锐的牟其中，很快嗅到了其中蕴藏的商机。他在北京郊区租了一间民房，整天到处打听有谁想买飞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后牟其中得知，四川航空公司正准备购进几架飞机，来逐步替换原有的机型。

于是，这位商人找到了川航相关人员，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在当时，购买一架波音客机需要两三亿人民币，而一架图-154只需要五六千万。因此，对方对牟其中提供的消息，非常感兴趣。

然而，整件事里最让人震惊的，是牟其中并非用钱买来这些飞机，而是用500个装着肉罐头、羽绒服、袜子等轻工业品的火车皮换来的。

原来，当时的苏联，急需大量轻工业产品；而那时的中国，恰好有大量相关产品积压在仓库里。就这样，双方各取所需，以物易物，两全其美。

当这一消息刚传出去时，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觉得是天方夜谭。可当1991年年底，第一架图-154飞机降落在成都双流机场时，他们才不得不相信。

后来，剩下三架飞机陆续抵达中国。根据1991年南德公司和四川航空公司达成的协议，牟其中将这四架飞机转手卖给了川航。

随着国内媒体对此事的大量报道，牟其中和他的南德公司，在国内声名大噪。牟其中宣称，自己从这笔买卖里，赚了8000万到1亿元。

接下来的几年里，牟其中的名望达到了顶点。他的南德公司以惊人的速度发展，按他们的说法：“1991年南德的净资产是600多万元，1992年净资产3010万元，1993年南德的增长速度为16.9倍，净资产8.9亿人民币，年利润4800万元”。

而牟其中本人的资产，更是一度来到了20亿人民币，被称为中国的首富。与此同时，很多关于这位商界巨子的报道和书籍，也纷至沓来，将他塑造成一个神话。长篇报告文学《东方大地的神韵——一代儒商牟其中》、《商海巨子——牟其中》、《牟其中——大陆首富发迹史》等作品，让牟其中的声望如日中天。

牟其中

1995年2月，《福布斯》杂志将牟其中列入1994年的全球富豪龙虎榜，位居中国大陆富豪中的第四位；而同年出版的中国《财富》杂志，则将他称为“中国第一民间企业家”。

涉嫌犯罪 锒铛入狱

就在牟其中和南德公司风光无限之时，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暗中向他们袭来。

那些年里，南德公司开展的业务十分广泛，需要筹措大量的资金。而进入1995年后，由于经济政策开始紧缩，他们在银行的贷款渠道不再畅通。牟其中为了偿还债务和扩大业务，决定采取开立信用证的方式，为南德公司融资。

1995年8月14日，牟其中通过向中国银行湖北省分行进行申请，开立出第一张信用证。后来，这家银行又为南德公司多次开证。

可由于项目太多太杂，很多又没有取得预期效果，很快，南德公司的经营状况出现了问题。虽然牟其中忍痛割爱，将自己持有的一些股权低价转让，但依然远远不够偿还湖北省中行开出的信用证金额。

于是，1997年8月，湖北省中行将南德公司起诉至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民事法庭。第二年3月，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此案涉嫌犯罪，有关部门已立案侦查，因此中止诉讼。

就这样，事态急转直下。1999年1月7日，牟其中被刑事拘留。2月8日，这位显赫一时的商界大佬被逮捕。

同年10月12日，武汉市人民检察院以涉嫌“信用证诈骗罪”起诉南德集团。11月1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公开开庭审理。

牟其中被审判

2000年5月30日，该案作出了一审宣判。南德集团犯信用证诈骗罪，判处罚金500万元；被告人牟其中犯信用证诈骗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判决之后，南德集团和牟其中均不服判决，提出了上诉。2000年8月22日，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一审判决。

于是，2000年9月1日，60岁的牟其中，进入武汉洪山监狱服刑。

对于监狱，牟其中并不陌生。在此之前，他已经进去过两次了。这次三进宫后，牟老一刻都没闲着。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他依然每天思考着各种业务项目，还进行了大量阅读。

在自己的监舍里，牟其中有一张书桌。他经常在那上面，看《人民日报》、《法制日报》、《经济观察报》等报纸，以及一些法律类、政策类书籍。牟老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每天上午阅读、写作3个半小时，午睡1小时，下午继续阅读和写作，晚上则看《新闻联播》。

牟其中这次进去的时候，互联网在中国还没有大规模普及。但身陷囹圄的他，一直都很关注这一新鲜事物。牟老从自己仅有的资料中，搜集一切信息进行拼凑和想象。他期待着，等将来他出去了，可以以互联网为介质，创办一所免费的网络大学，自己还可以亲自进行讲授。

平时读报读书时，牟其中都会做读书笔记。日积月累，他的读书笔记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不仅如此，这位企业家还会把所读内容进行分类，并逐条记录和摘抄，写下几千字的阅读心得和分析文章。

洪山监狱的管理非常严格。牟其中的狱友说：“他从来不惹事，从来不做违规的事。”到了2003年的中秋节，牟老突然接到通知，说自己的无期徒刑，改为了有期徒刑18年。

那一晚，牟其中给自己后来最亲近的人夏宗伟写信，在里面说道：“今年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我看着这月亮笑了。”

后来，牟其中还先后减过4次刑。终于，2016年9月27日这天，76岁的牟其中刑满出狱，又一次重获自由。

牟其中

曾经有很多人问牟其中：“你后悔过吗？”这位命途多舛的商业奇才这样回答：“前半生不犹豫，后半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