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犬相邻打一生肖(道德经)
原文
小国寡民。使有伯什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道德经·第八十章》
前言
注经释文,关键并不在于作者原意如何,从某种程度来说,“作者原意”本身就是一个虚伪的命题,因为所谓原意,仅当作者写作的那一时刻、仅当作者写作那一段文字的时候,“作者原意”才是清晰存在的,当作者跳过那句话或那段文字的时候,作者脑海中的原意就被作者忽略掉,取而代之的是作者刚才留下的文字以及作者新生的“意”。
文字既然出现,则一定与作者脑海中的原意是绝不相等的,因为文字本身是固定的,但思维之意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动。
就如庄子所言,雪天走路,足迹留下,但足迹绝不等于鞋子,更不等于走路的人——以此,我们看经书释经文(或者说读一切好书),实际上就是在看前人留下的足迹,足迹是万不会与前人等同的——所以我们真正需要做的也必定不是从足迹推测出老子庄子具体什么样,他们的想法是什么样,而是他们留下的足迹能够指引我们到何种方向,何种地方。
故而,注经释文,与其一味寻求那虚无缥缈的作者原意,不如寻求让所注释的经文与自己或社会的现实情况发生关联,继而使经文对现实具有解释、帮助甚至指导的作用——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可以胡乱注释一通,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注释——注释至少应当基于文本,基于一个人的良知,不能将王熙凤注释成林黛玉,也不能将魔注释成仙。
所谓良知,无非是爱人,爱天下值得爱之人而已。
基于此,我以为可以来看第八十章。
翻译
使国尽量小,使民众尽量寡欲。
使国尽量小,就是说虽然有很多兵器但并不使用,民众重视死亡而并不愿去更远的地方,(因为民众不愿离乡背井,所以)虽有车船而不必乘坐,(统治者)虽有军队却无法主动陈兵攻打别人。
使民尽量寡欲,就是说使民众重新团结起来像拧成一股绳那样使用自己的力量。唯有如此(因为是团结起来获得的一切,所以没有攀比),民众(才能)满足于吃的、满足于穿的、满足于所居住的、满足于自身的文化风俗。小国与小国之间彼此相守相望,鸡犬之声相闻,但民众因为在自己的土地上就已经能够满足,所以虽然老死也不必相互交流。
在本章中,“小国寡民”是总纲,而使有伯什之器而不用、使民复结绳而用之,则是对总纲的阐述,一阴一阳,一不用,一用。
所不用的,是与兵器相关的东西,伯什之器,大概是古代一个队伍的兵器,舟舆、甲兵,也都是战器——不主动用兵,这已是人类到目前为止对于战争认知的巅峰,几无其他认知可以超越。
譬如主动用兵,则必然非正义,被侵略国亦必然奋起反抗,战争于是持久而遥远,侵略国与被侵略国必定两败俱伤;譬如不用兵,则被人侵略立即投降,国家民众毁于一旦,成为奴隶,自不可取;故而只取不主动用兵,而一旦遭受侵略,必倾尽一切,战尽能战者之最后一人(不能战者,亦当深记仇恨,待时而动),如此,侵略者必定裹足不前,心寒而凉,最终无奈罢手,举手投降。
所用的,是使民复结绳而用之。与总纲之“寡民”相合,非使民众少,而是使民众寡欲也,此应“少私寡欲”。
人的欲望的产生,本是先天的,然先天之欲皆应有之欲,是生存之欲,如饥寒、交流、尊严等;人出生以后,存活在人的环境之中,见他人之声色利禄、贵极奢极、权极富极,先天应有之生存欲于是渐渐被后天对比产生的欲望所遮盖。
人不再求生存之欲而获得幸福,而是欲图超过一切贵极奢极、权极富极者,凌驾于他人之上——至少也要凌驾于身边人之上…
要解决后天诞生的过分的欲望,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使民复结绳而用之——即让民众再度像原始人求生存那样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用力,继而创造出大家所拥有的一切。由于一切生存资料、财产都是大家一起创造的,也是大家心目所见,于是没有高低之分,人也就不会产生分别心,想要追求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譬如建房子,大家一起找材料,先帮张三建,再帮王五建,然后帮刘麻子建,烧饭的烧饭,建房的建房,各司其职,各有所归…如此,最终家家户户都有了房子,家家户户都为房子出过力,谁也不会眼红谁,拧成一股绳的人民,不仅是相亲相爱的,且一定是所向披靡的。
如此一来,这样的小国也就建立起来了,在其中生活的人民于是可以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因为在自己的小国中已经得到了幸福,于是不必再探索外面的世界,小国与小国之间虽然相邻,鸡犬之声都能听到,但民众却可以直到老死也不必来往——因为自身已经幸福满足了。
小国
“小国”,如果理解为一个国家,则太为狭隘,理解为一个村落,也太过物质,在此,我以为小国应当指的是人心精粹,自我之意。
国者,玉之囚也,玉者,王之贵也。王者,执掌天下,中枢首脑。故心即王,心清则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况区区己身、心意,心浊则手足不能使,耳目不能用也,何况掌握天下?
“幸福”,对于原始人来说,因为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所以自然,他们的幸福是吃饱穿暖。
但“幸福”对于现代人来说,主要已经不是吃饱穿暖的问题了,而是精神的体验,譬如交流、爱、自我价值的实现等。
换句话说,智慧生命只要能够使生命存活,它的注意力就一定会转移到精神生活上,即所谓内求——饱暖思淫欲为天性,天性之后当实现人性,实现人的价值,而不是将天性不断放大,摒弃人性,沉溺于声色利禄无法自拔。
现代的许多人,在生存问题已经彻底解决的情况下,依旧不断外求,驴就在心中,却一直骑驴找驴,可谓哀也愚也!
总之,吾生也有涯,而欲无涯,以有涯逐无涯,最终必定丢掉自我,而让欲念填满自我——当然,被欲念填满的人,总是不知道自己被欲念填满的,而知道自己被欲念填满的人,已经在清心的途中了。
苦海者,可谓无涯也,阴阳者,可谓道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