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姓(京北山地汤河川清代的)
图文∕王 海
京北汤河川的“打牲鹰手”
北京怀柔区喇叭沟门、长哨营满族乡,以及汤河口、宝山等镇,地处首都北极。北与河北丰宁县搭肩;东与滦平县握手。其乡镇所在尽属山区。地势南低北高,俯视原野。长城口外,众山联络,峰岭参差;河流溪谷,纵横交汇;谷壑左右,岩崖沧桑。水岸台地,壤肥宜植。然而,在明朝统治前期,却长期荒弃塞外,稍后才成游牧与农耕民族之间的缓冲地带。然而,虽有少数蒙古部落活动,但并不久居,仅在夏秋之季逐水草游牧渔猎而已。
历史文献习惯将蒙古朵颜部称为“兀良哈”、“乌梁海”。明朝任命朵颜首领为指挥使后,实力壮大。进而将兀良哈等卫笼统称作“朵颜三卫”,或把朵颜三卫驻地,称为“兀良哈地区”。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得朵颜三卫支持,夺取大宁,并向朵颜借3000铁骑,作为“靖难军”之精锐南下金陵。朱棣得帝位后,即把大宁卫西南地封给朵颜以示答谢。因此,今怀柔、密云北部以东地区,一直是朵颜各部落季节性游牧之场。1644年,女真族定鼎北京后,怀柔山地汤河、白河、天河部分川谷之地,被圈占为满人聚居区。同时也成了南北交通要道。
据《承德府志》、《滦平县志》,“康熙九年,为缓解京畿地区所圈“旗地”之不 足,经户部奏准,在古北口外喇叭沟门、汤河口、长哨营、宝山寺圈占白河、汤河川山场”。但志书中不见设立鹰手、杨木旗营字样。《滦平志》概述中有,“杨木旗营直接向内务府交木板、木槽、木杆、薪炭、马鞍木料,以充租赋”。并进一步介绍,鹰手营旗户则以狩猎为主, 兼采办山珍,向都虞司交山珍野味。两营旗民以彭姓、缪姓为大宗。缪姓多在汤河川上游(今丰宁地)和东部滦平的虎什哈;彭姓则聚落在汤河中下游的喇叭沟门至汤河口一带。从行文可看出,这是当代撰写志稿者据采访所述,没有注明源自哪种文献。
既然近几十年,众口一词都说滦平伊逊河、虎什哈、喇叭沟门、长哨营清代的“鹰手营”,是清内务府所辖,地位颇高的猎采机构,笔者不敢异议。但仍想为以往的关注者,提供一点历史细节,供之参考。现将十几年来自己的随机走访、查阅内务府大库相关档案心得,以及探访汤河川地鹰手后人所获口碑、鹰手营、内务府打牲庄、驯养鹰隼捕猎过程等,堆砌文字如下。
一 鹰手
清初喇叭沟门的行政组织,沿袭了满洲的营汛制。对各旗左领下的包衣、鹰手人、旗民以军政合一的形式进行管理。自从喇叭沟门设置旗营后,一代代满族儿女,便开始在树草丰茂的汤河川,拓荒守土、采猎山珍、伐薪崭木,繁衍生息,至今已有350年的历史。据口碑(没有文献可证)鹰手营由内务府选任的千总管理。最初有驻营鹰手数十人,并按捕猎任务征用闲散苏拉若干,参与辅猎,千总和鹰手享有薪俸,苏拉则为派差。千总除按制管理营属行政事务,化解纠纷外,还要催赋派差,整路护林。主业是在每年中秋以后,大量捕捉鲜活山鸡,按时、按质、如数驮送至内务府或热河诸厅交皇差。
送内务府的野鸡,有活有死,两只鸡可折抵一只活鸡额。尤其是个体适中的活鸡,最受青睐。因此,箭杀枪打绳套断不可行。又因山高林密,荆草参差,难于饵诱网罗。汤河川曾有“钓鸡”之法,即以较粗针线,穿十几颗豆粒,每穿一颗就打一个小结节,然后将线一端系在荆榛枝条,野鸡循线啄食豆粒,顷刻,线豆就在鸡体内纠缠。此法虽可小用,但鸡必死,且不能批量捕获。所以,为保证野鸡质量,鹰手们仍按关东老满洲习俗,训养鹰隼抓捕野鸡。
皇室用鸡,多在立秋之后,因为野鸡在夏秋两季足食,体硕肉鲜,美味十足。
◆捕鹰训养
鹰手亦称鹰师、鹰把式,在内务府官方文书中称“打牲丁”、“鹰窝铺长”、“掌笼”等等。
按照满人传统习俗以及鹰隼春季繁殖习性,鹰手捉捕驯养猎鹰,多是初秋捕捉驯养,中秋以后狩猎,来年初春释放。其捕放过程包括,捕鹰(拉鹰)、驯鹰、鹰猎、送归自然等四个步骤。
◆捕鹰前奏
根据怀柔汤河口镇卜营村所属自然村上窝铺(已经搬迁)彭姓鹰手彭明文的后人彭兴奎,以及曾与彭明文有过交往的郭兴德老人介绍。鹰手们称捕鹰、张鹰(张网),为“请鹰”。
彭姓老人们回忆说:捕鹰之前,鹰手多按规矩“祭鹰”。老年鹰手一般都尊称猎鹰为“鹰哥哥”。祭鹰形式很简单,随机以石块搭垒个微型神庙,竖枝草为香,摆些随身所带简单供品,以实物酒或以水代酒,洒祭。同时吟诵祭词。各处鹰手常用祭鹰词,因鹰手所在地不同而有所区别。山关外也就是关东的祭词比较讲究,且比较统一。而关里口外(山海关内,古北口外),则是“随地而祝”。即使“口外关内”,鹰手的“祭鹰词”也不相同。密云石匣、庄禾屯“鹰窝铺”,祭鹰词多有“白马”之词;滦平虎什哈、金台子一带常用的是“潮水长”。
2005年春,汤河口镇小梁前村吴姓老人回忆说,汤河川鹰把式(鹰手)念叨”的口词儿是:“鹰哥哥,你在天,汤河两边有平川。荆稍林里窜鸡兔,你来这里没饥寒。今天请你来我家,开春送你回大山”。(大概意)据吴老人介绍, 每年过了“阴历年”,天就慢慢暖和了,即便鹰把式心里舍不得,也得把鹰送走。因为过了清明节,野鸡、鹞鹰都该孵蛋儿了,再者一只壮鹰一年能吃一头牛的肉,养不起。
◆捕鹰(拉鹰)
汤河川喇叭沟门、长哨营、汤河口地区的生态环境优越,在古代更是树草浓密鹰翔空,野鸡扑楞戏草丛。对于鹰手来说,“请鹰”并不难。
首先鹰手选好没有俯视死角草地,将网眼较大筐篓或特制的鹰网支好,张开。以一只活鸡或鸽子、斑鸠等为诱饵。以一根系有绳索的支棍,将筐篓或网一侧支起,留足鹞鹰进网入口。再用另一条细绳索系住活鸡腿爪。尽量使拉绳隐没于荆草蒿丛。此时,鹰手即可躲入灌木丛或草木搭建的鹰窝铺里,手持两条绳索另端,观察天空的鹰飞鹞翔。
鹰手一旦见有鹰飞到附近,有时尽管目光犀利觅食的山鹰,早发现筐网下的“伪猎物”。但鹰手仍抻拽拴鸡绳索,那鸡就扑楞楞地扇翅跃动。此刻,那只雄壮的鹞鹰一个滑翔俯冲,瞬时着陆,那只惊恐无助的鸡愈加扑扑棱棱,山鹰毫不犹豫地钻进那倒扣着的筐网,用利爪擒住活鸡。捕鹰人一直全神贯注盯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切,只要看见那只作为诱饵的鸡或鸽脖子一歪,就果断拉倒支棍,那筐篓就严严实实地将鹰扣住。老鹰手有经验,老雕落地响动大;鹞鹰或隼体小但下冲时带风有声,而豹纹雕落地轻快无声。
被罩网筐的鹞鹰,生性暴烈,利爪灵活,可伤人眼睑。鹰手不敢徒手取鹰。这时需手持布袋等软物伸进罗网,任其撕啄,但不可久。稍顷,鹰手看准机会,弃布物迅速擒住鹰翼根部,将事先准备好的兽皮制作的“鹰套子”套住鹰头,连接鹰套子有皮绳圈,以绳圈套住鹰的双爪,使其不能伤人伤己。猎鹰被初步控制后,鹰手双手捧鹰,行礼拜天,再拜山神。
◆培养感情(驯鹰)
鹰手获鹰回家,须以“疲劳战术”消弱其桀骜不驯。先将鹰控制在鹰架子上,夜不离人,扰其睡眠,不予饮食,俗称“熬鹰”。揣鹰手用意,一是消磨鹞鹰烈性,二是让鹰先苦而后甜,使其驯服。苦熬一周之后,鹰手已知到了极限,即可“开食”,但不是直接投喂肉食。鹰手会网罗几只山雀,将一只栓山雀爪子的绳线,系在自己肩部衣领,逗引饥鹰一遍遍擒抓。不多日,那鹰就会以栖站鹰手肩臂为习惯。
下一步,鹰手人即可带鹰至山地。用长绳一端系结在远处一棵树上,鹰手牵另端拉出一个“绳桥”。将鹰放置在近树或桩的绳索上,软皮绳捆住一只鹰爪,以不足一米长的皮绳系套在“绳桥”。其绳扣宽松,可借力自由滑动。随后以肉食或活雀,馋逗猎鹰,同时取个临时名字,向猎鹰高声喊叫。在美食诱惑下,此时的鹰就不顾一切,急欲展翅而捕食。却因绳套所限,不能高飞,只能随绳套在长绳滑行至主人肩头或手臂。经十数次高喊、滑行捕食,聪明的猎鹰很快就熟悉了主人声音和一些习惯动作手势,鹰与人很快建立了感情。此后,主人即可解开缚鹰绳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主人呐喊或出个伸臂动作,那矫健的鹰隼就会应声而至,神气活现地站立在主人的肩头。主人也是爱抚有加,饲以肉食,架鹰于庭院或山谷。但需要控制好鹰的肥瘦,过肥过瘦都不堪用。清内务府文书称不合格的肥鹰为“朜满”。平常鹰手所用饲料,都是特制。除了偶尔“奖励”或调整肥瘦肥瘦,几乎不喂纯肉。
◆捕猎山鸡
放鹰捕猎山野鸡,简称“放鹰”。鹰手在放鹰前,喂一些自己配制的饲料,用以保持人、鹰情感。饲料为便携式的球状物,小于核桃大于栗。主要配料有:碎肉、苏子、莜面、荞面、高粱面以及一种当地的野草。这种草很特别(忘记名称),喇叭沟门、长哨营、汤河口山地都有。草味甘、纤维细而坚韧。将其切碎与其它原料掺水揉合成团晒干。鹰吞下以后,草不能消化,最后还需象甩鸡兔骨头似的将草团从腹中甩出。这样不但节约饲料用肉,亦可满足鹰隼食后甩出废物之习性,还不至“鹰饱不捉鸡”。
捕猎之际,先用皮绳将鹰双腿按一定距离拴连,以其难以自主起飞为程度,俗称“打脚绊”。然后即可臂托肩载去行猎。
放鹰捕鸡,是个小团队相互配合的活动。一名鹰手,配一两名苏拉(内务府文书称,帮丁),苏拉手持木杆,钻林趟草,边挥舞木杆边吆喝,以惊飞灌木丛中的野鸡。此举俗称“喊坡、赶坡”、“围坡”、“赶仗”。鹰手或肩或臂托架雄鹰,腰悬网兜,在捕猎范围内神气活现。“赶坡”人亮喉一喊,“呦吼——嗬——嗬”,山呼谷应。长杆一抡,树枝扑朴簌簌,荆草噼噼啪啪,草丛中的野鸡或双或四,就被惊吓得低飞而起。那猎鹰目光如电,早已抖翅动爪忍耐不住,但腿爪被短皮绳羁绊,难能自主起飞。
这时,那鹰手根据猎物目标,适时猛抬手臂,将鹰向上一抛,猎鹰得到助力,顺然展翼,一如黑色闪电,向那惊恐百般的野鸡扑飞而去。那可怜的野鸡,此时既无能权制空也无力制地,只得稍作抵抗束翅被鹰所擒。
鹰抓鸡着陆后,因“脚绊”所羁,即不能携鸡再飞,又不能拖鸡远走,本欲啄叼撕咬,无奈,鹰的喙部,已被鹰手加了环箍,它只得愣愣的按住猎物。随后,鹰手不急不缓,胸有成竹地走过去,提起野鸡,熟练地把双翅一别,回手装入身后的网兜,架起猎鹰,掏出个饲料球,喂进鹰口,以示嘉奖,然后开始下一轮的“攻鸡”。
纵鹰捉鸡结束后,鹰手们先后下山,所获当然不一,人们纷纷将那些惊魂未定的鸡们集合在篓或笼。由苏拉抬到营地,那里早就备好了骡驮。经专人筛选验收,再由千总指派的专门运送人员把鸡笼捆负骡背,带上干粮印信,昼行夜宿,或南去京师,或东去热河交差。但有时亦交白马关外内密云石匣城附近,内务府窝铺总铺。日后,差人交了野味,取了回凭,回营复命。
这种猎鸡活动自中秋至大寒或立春,因鸡不再鲜嫩,更因雏鸡即将产卵孵化,再放鹰捕鸡,有违自然平衡。皇上有命:凡山泽之利,不可妄取,取之有节,勿伤根本。
◆送鹰归山
立春之后,开始“送鹰”。送鹰前的那几天,鹰手们心里万分不舍。提前两天都喂纯肉,并带着即将离去的鹰哥哥去“遛鹰”。把鹰放飞空中,鹰手转身就走,也不在呼喊,但是鹰在空中却盘桓不去,仍会斜剌而下,落在主人肩上。有时主人放鹰后立即躲藏起来,但鹰低良久或落地愣怔怔地不走。几次之后,鹰手带鹰回家,不在喂食。两三日后,带到稍远山地实际放飞。放飞后鹰手仍然藏暗中观察,直到猎鹰起飞盘旋后不在返回。鹰手才会向鹰飞走的方向,口念祝词,礼拜而归。
二 鹰手营
清代档案中详细记载着,关东或口里口外“打牲”、“采捕”、“菜园”、“果园”等庄的具体地区和任务。打捕缴纳野鸡只是其中的一项。以缴纳野鸡为主的营庄可以用其他猎物折银顶补野鸡数额。同样以缴纳狐、狼、鹿、兔,山羊猪豹为主的,也可用野鸡、喜鹊等鸟禽折抵。
《滦平志》介绍,雍、乾以后,随着鹰手营、打牲庄添丁兴旺,关内出口垦荒人口渐增,旗营的山场土地租佃收益也逐渐增多。鹰手营除向皇室定额交纳山鸡、山鸡蛋外,还要为内务府蓄养骡马,为皇帝历年往返避暑山庄提供人夫、车辆等差役。后来,鹰手、杨木等旗营也由交纳实物改交钱粮。但这个介绍主要是针对滦平东部地区,属于内务府所会计司的24个皇庄。因为山地“皇粮庄”也有鹰手、猎手。粮庄可以用捕捉野鸡、野山羊、狍子等猎物或以圈养马骡。充抵应交的钱粮。但这里并没有明确滦平“西河”地区(今怀柔北部山区)的鹰手鹰是否也有除缴纳山鸡野味之外的差务。
但据怀柔现存的《彭姓家谱序》可知,长哨营、喇叭沟门鹰手千总,在康乾时期每年的农历四月,都要按照内务府的要求,准备好骡马、人夫、带上贡品前往滦平喀喇河屯行宫侯驾。至嘉庆,因皇帝出京去承德渐少,千总去御道侯差逐渐停止。既然喇叭沟门确实有“千总”,而清代千总又确实与“营”,有关。所以,滦平县志就根据,民众的习称,将内务府所属,以驯养猎鹰捕猎野山禽的“打牲庄”或“猎户庄”称为“鹰手营”。
近几十年来,“鹰手营”之名在诸多媒体中被广泛使用。尤其是被满族文化专家,以及各种论文使用之后,似乎清代真有这样一个具有军政色彩的组织机构。然而,查遍相关内容的清代文献,包括彭姓家谱,从未出现过“鹰手营”称呼。
长哨营彭德馨《本门宗谱序》:满族彭姓,原驻在沈阳城外。始祖彭连1644年随其族兄彭春(康熙年间调任满洲正红旗都统)进关。顺治二年(1645年)六月,彭琏随旗进京,奉皇上特旨恩赏彭琏于庄禾屯及汤河川房产地亩山场等项,为鹰手旗人属内务府镶黄旗都虞司衙门。彭姓千总居异姓千总之首,两名彭姓千总是同族近支。分别管理内务府在古北口里外划拨的山场,并在在皇上出巡时,按需要到行宫、归化城等处应差。平时捕鸡打牲或务农贾。千总历年按月轮流寓京都值班,交活野鸡,年交活鸡无定额,死鸡有数。每位千总,一年应交死鸡一百一十七对,每名鹰手一年应交死鸡五十八对半,一年每位千总应领 米四十八斛,银二十四两,一年每名鹰手应领米二十四斛银十二两。
“宗谱”概述彭姓族群在清初进入山地后的情形,与内务府文档所记高度吻合。但到了清代中期,无论是打牲捕猎,还是从事“农贾”都有所变化。《宗谱》中的“彭琏进京,奉皇上特旨恩赏彭琏于庄禾屯及汤河川房产地亩山场等项,为鹰手旗人”其历史意义尤为重要。不但完全证明“鹰手营”仅是个俗称。更反映出了清初,满人进关后大肆圈占京畿周边土地、山场、房屋的史实。
(一)彭姓族群随皇家入关后,因祖上有功,以皇帝恩赏的形式,获得了圈占了“口里”庄禾屯(今密云城北四十里水库区,五十年代南迁十里堡镇)以及“口外”汤河川中下游山地。所圈“房产”指前明后军都督府密云后卫在庄禾屯的军屯房舍。
(二)“鹰手旗人”,即属于以打牲为主业,随机随时服务皇室镶黄旗的旗人。
(三)清顺治初,满人进关圈地时还没来得及将“打牲”、“采珠”、采蜜、果园、瓜园、挖人参、鹰手”等数十余项行业进行组织命名。
(四)清初获密云庄禾屯,怀柔汤河川山地的彭姓,都是在旗军户,八品俸禄阶衔,在军相当千总职。所以,在没明确山地经营组织名称时,获赏人即负责人或族长,仍被敬称为“千总”。虽然这类千总无关营旅,不入军事系列,但当时仍以营名,顺口习称。所以,在日常生活中“鹰手营”之名逐渐形成。
逆向而论也是一样,如果是准千总,绝不会凭家族推荐即可充任。所以,清代中后期,喇叭沟门彭姓千总,能由本家族人推举担任的事实。可以证明“鹰手营千总”就是个习惯称谓,其责权地位,仅相当内务府会计司所属的“领催”或一等皇粮庄头而已。与皇粮庄领催不同的是,“鹰手千总”不属会计司,而辖于都虞司。
三 打牲庄丁
清康熙中期以前,彭姓家族中两支,各以口外汤河川喇叭沟门、口里白河川庄禾屯为打牲或农商领地。此时期,虽有互帮,但各自经营互不隶属。从康熙四十以后年,由于环境、交通等劣势,关外喇叭沟门千总被重视程度渐降。庄禾屯、石匣是皇帝历年往返热河必经之地。地处口里的庄禾屯千总伺候皇帝更为方便(因在石匣城附近,清文书时有“石匣打牲丁”出现)。
《清内务府大库档案》中,存有内务府总管(亲王担任)“销算三旗打牲旧丁一年出入钱粮数目题本”有数十件。其中有,都虞司呈报上三旗口、内外打牲庄(鹰手鹰)负责人彭维清所管的鹰手人数、应交野鸡数,一只活野鸡折抵两只死鸡数、完差情况等内容。
尤其是针对鹰手在口外原额之外新开垦山地,加征1466只野鸡的信息,非常值得注意。一是,雍乾时期,鹰手丁户,一直以缴纳野鸡代地丁税;二是,古北口里“密云处居住鹰手彭维清等口外开垦余地”,已经概括指明,居住在喇叭沟门、长哨营汤河川的鹰手户,已经新开垦了可耕土地。“余地”,就是不在原额之内的新增地,到规定年限后,需要加征一千多只鸡。这说明满人进入恩赏山地后,从未停止山地的开发利用。三是说明密云庄禾屯或“石匣鹰窝铺”的彭姓鹰手与汤河川彭姓家族一样,一直在延续着祖业。
康乾时期,因皇帝历年都要出口避暑、围猎,鹰手丁户就增加了驯养鹰鹞的任务。为保证皇族围猎用鹰及时送到,内务府在通往热河必经之地的庄禾屯、石匣城周边设置了七八个“养鹰窝铺”。遴选几十名经验丰富的鹰手,专职为皇家驯养鹞鹰,以便皇帝经临路过取用。从养鹰窝铺彭姓鹰手名字的字序可以看出,这些鹰手名中没有“正大光明殿”。虽不是汤河川彭姓一支,但是同宗。
清《内务府总管噶鲁康熙年题本》,记述了当时石匣城北设了八个窝铺点。每个窝铺设窝铺长一名,负责本窝铺掌笼鹰手的管理。据“都虞司案呈,本年给驻石匣儿等地放鹰之人送去鹰二十四只,令其笼养之。其中,窝铺长彭芒笼养鹰送来时好,今已死;该窝铺彭祥笼养鹰送来时吐食,今已死;彭其石笼养鹰送来时朜满,今改得好;彭齐兰笼养鹰,送来时好,今改得不好。属彭芒窝铺的彭齐石笼养鹰送来时有残疾,今改得好。彭其兰、彭越、彭年笼养之鹰送来时好,改得不好,或送来时吐食,笼养后死。查档,若送去之鹰好,改得好,则窝铺长、掌笼人无赏。若鹰好,笼养后死亡,则窝铺长、掌笼人各鞭三十;若改得不好,窝铺长仍鞭三十,掌笼人鞭二十七。若送去之鹰不好,经笼养改得好,则赏给窝铺长镶粧缎之彭缎袍一,赏给掌笼人毛青布三匹。故拟将窝铺长彭芒鞭三十,拟赏给彭齐石毛青布三匹”。
由此可见,到清代中后期,庄禾屯以及汤河川彭姓鹰手,就是在旗吃粮当差,具有捕猎专长在册交税的旗丁。而以喇叭沟门、庄禾屯为基地,管理鹰手丁户的彭姓千总,则是上三旗,内务府所辖,受皇室特别恩惠、善于经营山林、近似管家的上等“包衣”。清代后期,随着清王朝衰落,口里、口外的鹰手打牲庄户也逐渐走向了农耕。清末民初,汉族人口出关谋生增多,怀柔、密云北部地区迅速实现了满汉融合。山场、台地、河滩得到进一步开发。农、林、牧、商渐成规模。作为鹰手营庄管理者的世袭千总,就成了当地的“富厚有力之家”。据《滦平县志》载,民国三年,已经衰落数年的喇叭沟门鹰手旗营大户彭大彩、彭大和仍有瓦、草房130余间,山场地百余顷。
遥想当年,彭姓族群随着所在旗的旗主入关以后,又奉旨进山或出塞。一代代满族儿女,用勤劳的双手,在汤河、白水两岸,耘荒除秽,牧养禽畜,育林植果,破石开路,唤醒了沉睡万年的大山,创造了璀璨百年的山地文明。他们以不竭的智慧,把满族文化厚厚植入了京北山地;把满韵风情浓浓地扬洒在青山绿水。今天,石匣、庄禾屯鹰手的后代们为修建密云水库,早已惜别家园。而喇叭沟门新一代满汉儿女,在自觉传承家乡特色文化的同时,正以现代科学文化为指导,积极升级打造自己的幸福家园;更以国家主人的担当,努力呵护着宝贵的绿色,向祖国的天空输送着大山的清馨;向和谐的社会播撒着汤河的风情。
2005年6月25日初稿
2015年5月增改,2022年11月30日编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