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梦(风雨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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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很近,离家很远,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是一遇节假日,唉……

五一回去又花了我五个多小时,回来再三个多小时,堵堵堵,堵得“爷青回”,瞬间穿越到当年还没有高速走老川湘公路的年代。依稀读书那会儿,南川到重庆的大巴车,最长我曾经坐过八个多小时!




我并没回家,转身进了金佛山,又连夜摸上南坡,高峡平湖之外,小楼一夜听风雨。

南川城里的酒店客满,头渡镇上的旅馆也客满,大半夜的我只好又折回金山镇上,连敲了好几家门。刚住下,便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听人劝吃饱饭呐,大半夜的还好我没装X,要坚持露宿水库边坐等明早日出。



第二天早起,金佛山水库周围云山雾罩瀑布连连,绝逼的大片场景,可惜因为赶路而完美错过!好在下山之际,遇到一打耶稣光,缠缠绵绵半天,总算是找补回了些许遗憾。



阳光总在风雨后。下午,顺光的金佛山、柏枝山一线风景如画,十里不同天。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平滩河峡谷,沟底赫然还有一家人,围坐屋外拉着家常。



石梁桥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我为啥下午才下山呢?因为景色太美,流连忘返。



这趟回南川,我特意来南坡找这座廊桥的……1993年,我六年级,学校发了一本书名就叫《金佛山》的课外读物,里面就有一张它的黑白照片。于是我心心念念,却因为没有名字,没有地址,苦寻不到!



庆幸的是古道群里有朋友知道,给了坐标,于是我便按图索骥而来。

锦屏峰下,西来寺外,小三十年心愿得了,照片定格的那刻,仿佛高山流水天然调都僵在了一根弦上。有一种欣喜,不曾欢呼雀跃。大音稀声,无以言表……



吊诡的是这桥其实有名字,也叫“石梁桥”。而更吊诡的是,对面的山峰也叫“马嘴”……同一个南川,同一座金佛山,两个小河场和马嘴山,还有两座石梁桥,南辕北辙,呵呵。

其实早年间,此处本来无桥,左下巨石石级尽头随便支两根木棒就算过河,因石为梁,所以名曰石梁。



一直以为这是一座古桥,起码也有一两百年的历史,结果中午在老乡家里“打秋风”的时候方才听说,这桥其实并不太老,修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些书上写的,网上吹的,都是TMD打胡乱说。廊桥梁上明明有毛笔字,“农历甲辰(1964年)盖”,写得清清楚楚。

当然,老乡不说,我不去“糊二火”的话,其实我也没注意到,哈哈。


▲ 田坝廊桥,摄影:曾ZWZ


此处小地名叫田坝,公路边有个农村客运招呼站,下车就能看到路边也有一座小廊桥,这便是石梁桥的翻版原型,这才是真正的老桥,具体建造年代不详,但至少也是民国。

午饭时周叔告诉我,当年老辈人修石梁桥就是比照这桥,原样复制的。



高寿桥



来都来了,就看一座廊桥就“刹角”肯定不是我风格。搂草打兔子,我这趟本也是计划来个南川“廊桥遗梦”之旅的。所以在找到石梁桥之前和之后,我又辗转去了其他地方。



游记没按时间线走,而是按照地图方位在铺排。所以高寿桥其实是我最后一站,眼尖的朋友,可能在视频里都能看出我走姿异常。衰人走了两天,右脚打了两个亮晶晶的水泡儿,晚上挤了浓,第二天再垫上卫生巾都然并卵。走路一瘸一拐,步子稍大一点就要扯着蛋,实在太疼了!所以寻完这桥,我就果断撤退回城,就怕把唯一的一支好脚也给走残,嘿嘿。



高寿桥地处南川之南,孝子河流域,石莲镇与南平镇交界,顺流而下可直达当年“万盛场”,因为隶属原石莲三合村,所以也叫三合桥。

襟山带水,说到万盛我想说句题外话:万盛、丛林、邓家等七个乡镇当年都是从南川划出来的,而几十年后,万盛撤区那会儿,有些喷子喷綦江,满嘴地图炮的时候总要顺便炸一炸南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想想让人心里还是老大不爽!当年为个海孔洞,还嫌南川被日本飞机炸得不够?一家人嘛,分了家,各过各,你要真觉得自己兜里有俩钱,翅膀硬腰杆硬,也犯不着见面就吐口水不是?何况大哥也从来没充过大哥,兄弟也没必要骑大哥脖子上拉屎不是?

打断骨头连着筋,綦江和南川之间也没必要互相开炮,毕竟同为“南平军”驻地,毕竟“南川”之名曾经两地共用!

以上,只针对网络喷子,不特针对所有人。我就是反感地图炮,就像从来不加入成渝口水战,因为骨子里我始终还是认同一个大四川。



没话找话说,扯远了,我再扯回来。

孝子河上的三合桥是南川为数不多,保存得较为完好的廊桥之一。其所在地势,峡谷沟深,风景其实挺好,就有一点感觉特别奇怪,就是貌似网上所有照片都是大雨过后来拍的,总之鲜少看见桥下河水清澈的时候。



三合桥说它保存完好也只是相对,从头上横梁的涂鸦字迹来看,这桥2010年才刚培修过。但是桥面依然“千疮百孔”,天知道还能坚挺多久?



峡谷沟深,不好下河,无人机又飞不起来,一飞就直往沟里掉。本来多好看的一座古桥,可就是找不到完美角度……而比较讽刺的是,明明找不到信号,地上却有一个GPS点。这这这,是嫌我装备太烂还是长相太丑?



古道古桥,行人廖廖,之所以还能保存完整,更多原因可能还是因为诸神庇佑吧?高寿桥两头的小庙不少,桥东三个,桥西两个,供奉着土地、佛陀、还有我叫不出来的各路大神。从桥上的鞭炮纸屑来看,香火应该还算旺盛。

小庙诸神造像风格粗犷,亦古亦今,不伦不类,有汉风也有苗韵,似现代又似清朝,总之细看之下还是感觉“有毒”……越看越有味道。



有官号云云高寿桥修建于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又是TMD打胡乱说。桥东头靠南平镇一侧,往上二十米左右的山崖石壁上明明有三块修桥碑刻,时间上跨清代和民国。其中那块《脩路碑记》,年款清清楚楚,这桥建成时间最晚也得是“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



陡溪桥



高寿桥往下三四公里,还有一座陡溪桥,也是廊桥,双檐双重歇山顶,比之高寿桥更加精美。但因为如前所说,我这一瘸一拐,实在走路不得,关键卫星地图上显示这桥已经垮塌,只剩中间一段,所以果断放弃!


▲ 垮塌前的陡溪桥旧照,摄影:廋竹


当然,“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嘛,人虽不去,但有网络可达,我依然可以借图来凭吊一下下。

陡溪桥位于石莲镇桐梓村的孝子河上,又名“玉成桥”、“王成桥”,为石墩木亭平桥,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修建。


▲ 垮塌前的陡溪桥旧照,摄影:黑头发的良心


陡溪,蔸溪,孝子河也称“疙蔸溪”,因为涨水时,河里总是冲来很多树疙蔸(四川话,意为树根)。而王成与玉成之间,一点毫厘就是一段传说典故。

传说此桥为当地一个叫王启成的开明绅士出资修建,因为修桥露富而被土匪绑了“肥猪”,索价千金还加百担谷,但王老爷担心因此修桥不成,私信家人宁死不予,遂被土匪撕了票。桥成之时,当地人为纪念王老爷舍身成仁的修桥义举,便在桥头立碑,取名“王成桥”。后有石匠好事者,桥头过路歇气,不知是曲解还是故意,在“王”字下边錾了一点,从此变成“玉成桥”。


▲ 垮塌前的陡溪桥旧照,摄影:黑头发的良心


陡溪桥原本雕梁画栋,桥身彩绘有龙有凤,也有川东地区民间流行的戏剧人物,桥墩上还刻有龙头,可惜都在“破四旧”时候,被刮掉,被敲掉!

再几十年过后,因为年久失修,桥亦垮掉大半。



合兴桥



翻过石莲,一路往北,在合兴场(即河图坝、河图镇)有一座风雨廊桥,桥上半边走廊,半边店铺,不失为一种特色。惟可惜周围无字无碑,县志又黑不提白不提,所以此桥具体建造年代不详。不过从大致风格可以断定,应该也是修建于清末。



合兴桥(河图桥)历久弥新,但除了桥墩,实是以新为主。虽然格局未变,但桥亭明显翻新过,大抵不到二十年……


▲ 河图桥老照片,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真正老桥原貌是这样式,明显更沧桑古朴……



沧海桑田,古桥一侧新修了水泥公路桥,合兴桥自此成为水上“步行街”,同所有乡场村镇一样,最热闹的莫过于茶馆打牌,里边总是人声鼎沸,此起彼伏。



二郎桥



过河图,沿龙川江顺流而下,经三元桥到三岔河,在水电站坝脚五十米开外,曾经也有一座二郎桥。


▲ 曾经的二郎桥“遗照”,摄影:廋竹


二郎桥,清乾隆二年(1737年)修建。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这桥才刚垮没几年。



几年前人家还能拍个“全须全尾”,我这一路从河图吭哧吭哧地腿过来,脚底还磨起了水泡,结果就给我看根棍儿,屮……

桥头还剩了零星片瓦,当它茅厕,拉泡野屎都嫌不够宽敞。



路上插秧的大爷给我说桥塌了的时候,我还很自信的说:“嗯,我知道。网上有照片,就是垮了些栏杆咯嘛,”结果,呵呵。



桥没看成,但石溪下二郎桥的古道还不错,一路青石垒垒,炊烟了了,走起来很有感觉。



古道边有处摩崖遗迹,不知名,不具象,空空如也。下山碰到两位背柴的大娘,一问,也是语焉不详,说不清楚所以然……



壁上有块功德碑的,除了人名还是人名,没有事由开头,也没有年款落尾。只从碑刻正体字迹来看,这摩崖倒也不像是今人新作。



石海螺沟桥



▲ 石海螺沟天生桥,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二郎桥继续往下,出石海螺沟有个“天生桥”,其上原有木亭,建于清嘉庆八年(1803年)。



靖安桥




龙川江再往下,汇于鸣玉场,有靖安桥(原名达济桥)为古道官桥,明代武举人张时仁父子倡修。咸丰七年(1857年),乡绅曹积洪、陈永恩等募捐重建。此桥,我曾在陈永恩专题里有录,不再赘述。



培济桥



再沿龙川江折返,过石溪、河图经大观到南川最西——太平场镇,那里还有一座特别漂亮的古廊桥。



太平场有两座桥,场内为太平桥,场外为培济桥。

培济桥(太平廊桥),俗称“板板桥”,官方资料介绍说建于清光绪十二年(1886年),抬梁式木结构,穿斗屋架,施小青瓦,全长三十余米,宽约六米,横跨黎香河。



不同于南川其它廊桥,培济桥廊上中间还有亭,翘角飞檐,原为神龛供奉佛像。

相传当年山洪频频,培济桥屡修屡毁,当地人一筹莫展之际,来了个小沙弥声称受戒于金佛山金佛寺,受主持吩咐来为太平百姓修桥,不取分文,只求桥成建一小庙。众人轻视小和尚年小,不信婉拒,便随便布施了些钱粮,打发他走人。



结果第二天众人一睁眼,廊桥已成,而小和尚早不见踪影。于是众人恍然大悟,惊呼小和尚是金佛转世,于是桥亭之上立像供奉,敬飨人间烟火。并将桥下黎香河辟为放生池,约定任何人等不得打鱼垂钓。



如今桥墩上“上放生塘”、“下放生塘”字迹俨然,不过从“下放生塘”缺字情况来看,除了近年维修,这桥以前肯定也维修过。

虽然缺字,但墩上有年款字迹清晰,“光绪丁丑”即光绪三年(1877年),不能视而不见。难道这桥建了九年?如若不然,我对某些官样文章不考究不严谨的作风真是无语之极,频频出错,不怪我要骂娘哈!



培济桥下留有诸多凿石痕迹,个人推测,除了水辗浆洗,更多可能是墩孔,意即廊桥之前,此处原为跳蹬桥。



南门桥



离开太平场,折回南川城,其实城内也有两座廊桥,南川人耳熟能详。



盛丰源步行街外,有座古色古香的南门桥,几修几复,这桥当然不似真古,不过却也可以藉此脑补古桥原貌。

明成化十一年(1475年),南川知县刘裴(江西人),为了治理半溪河水患,疏浚河道,开凿沟渠,将半溪河引入凤嘴江,绕城而过成为南川护城河,并在河上修筑南门桥。



迴澜桥



河道之外,北街陆地之上有个迴澜桥长亭茶园。离乡多年,我对南川城内已然不熟,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廊亭,当年看到就感觉很是诧异,明明无水,为何匾上题桥?


▲ 陆地迴澜桥,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后来,又记不清是哪里看来,说这廊亭其实是别处搬来。总之县志有云,迴澜桥在“治北十五里,旧名又新桥,知县应士龙建(后毁)。道光十二年(1832年),知县刘观渡捐廉倡修。


▲ 真正的迴澜桥,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永安桥



▲ 已废弃的永安桥,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出南川城往东,沿老川湘公路(现S104石雷路)往水江镇方向,过东胜半溪河的时候,可以看到公路边上有一座废弃古石桥,在右侧上游方向,便是永安桥建于清乾隆元年(1736年),古桥“弓亭”,本为廊桥。



双河桥



▲ 双河场廊桥,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继续往东,从大铺子翻到铁村坝,在双河场(今楠竹山镇)街上,也有一座廊桥,从小走亲戚走过无数次,却不知道有无名字,建于何时……网上也只能搜到一张渣图。各版旧县志,在津梁这块实在没谱没边儿,名字位置常常错乱,又还语焉不详。不下大力气比对,不做实地田野调查,的确很难落实。不过这桥一般,我也犯不上折腾,顺带一提咯。



鱼泉桥



▲ 鱼泉廊桥,摄影:梁明江


翻过楠竹山,再翻过肖家沟,水江镇往南十几公里,原鱼泉乡(今山王坪镇)街边亦有一座弓亭廊桥,即鱼泉桥,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修建。桥虽不大,但也传说纷纭,水江一片的人们大多耳熟能详。这桥我也是多次经过,但从来不以为意,甚至都没拍过一张照片。就这张图还是转二道手,托镇上工作的老同学现照的,哈哈。



积善桥



“见山见水,渔悦风情”,我这廊桥一梦,梦遍我大南川全境。最后绕来绕去半天,我人虽然没有回老家,但是地图上总要心驰神往——在南川寻桥,哪能略过我水江镇的嘛。

所以最后的最后,敲黑板,画重点,提请所有水江人注意:“咱水江以前也是有廊桥的哈!”



这个这个,现在可能真没几人知道……水江石场外,团凼河上团凼桥,本名积善桥,“龙见桥下五里,嘉庆十年(1805年)建”,可能因为团凼河缘故,桥名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团扇桥”。但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实至名归,被我们叫成了“团凼桥”。

依据老人回忆,团凼桥不小,也很精美,大体格式应该与上面陡溪桥差不多。只可惜廊亭被毁多年,除了桥墩,再也看不出其它遗迹。如今虽然还在通行,人流如梭,但在多数人眼里,它就只是一座水泥桥而已。

旧时,团凼桥附近支流干河沟上还有一座廊桥,体量略小,今已不存。



后记



无论有的没的,终于把南川廊桥挨个数了一遍……当然肯定会有遗漏,因为我只数了我自己去过,或者能搜到能借到图的。

据我所知,头渡前星村也有廊桥,只是因为时间关系,坐标不明,这趟没法确认。然后,老同学告诉我,中桥往骑龙方向也有,儿时她走外婆家,年年经过,可惜刚被冲毁没几年。我也找过在中桥工作的同学帮忙,看能不能借到一张旧照……无果。

依据旧县志图文,我又再大致总结落下的廊桥还有:西门桥(西成桥)、杨泗桥、孝泉桥(南门外)、福寿桥、龙凤桥、龙马桥、双河口(小亭桥两座,各跨一溪)、八仙桥、大桥(石墙鸣玉两场中道)……其中西门桥、杨泗桥因为改通公路桥,已然不能确定是否旧址基础;而孝泉桥,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南门桥;以上诸桥,都是图文明确可知桥上有亭的,还有有些本是廊桥但县志没提也犹未可知,比如靖安桥、积善桥、鱼泉桥就只字没提。

所以,总之,南川廊桥林林总总,真要挨个寻查,这无疑是个大工程!只能留待以后慢慢落实,或者期冀有同道中人襄助……



后忌



前路漫漫,虽然景色怡人,但是此番出门总计四天,又费马达又费电,其实还是很危险!很折腾!



前有落石砸车,再高二十公分,我便一命呜呼;后又摔手伤脚,问题虽然不大,却是有点儿如哽在喉,动辙得咎;再有河边炸机,炸了无数次,我本早已杯弓蛇影,飞得很慢很慢,很是小心翼翼了,依然逃不过的下场……

唉,今年我可能犯太岁,不宜出门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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