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周公子（京房回忆83）
北京章哥，房地产从业20年，通晓业内门道，我不做所谓的“专家”，只用二十年实战经验帮大家答疑解惑。
本系列只是回忆，钩沉北京20多年来的楼市片段。随笔而已，既不映射现实，也不预测未来。
楼市的历史有点儿特殊，总能让人感觉庆幸或后悔。但这就对了，所谓普通人的生活，就是一次次的侥幸和错失机会嘛。后悔也好，庆幸也罢，往事就在这里。
一
和朋友聊天，他突然提了个问题：中国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视房子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用房子来衡量比较财富的？
有意思，我还真没想过。但回忆了一下，我想应该是源自2005年吧，至少是北京人开始注重房子成为资产了。但真正用房子来衡量财富，则要到2009年开始了。之后这些年，房子几乎完全成了财富的代表，躲不开也逃不掉。
二
之所以说是2005年开始的，是因为北京房价从那年下半年开始明显上涨，之后延续到2007年。整体涨幅翻了一番还多，但到2008年又跌了30%左右，最终涨幅达到100%多点儿。
记得一件事，2005年我的一个小同事要买房，但没多少钱，犹豫了好久。后来也不知怎么地转到新发地去了，当时银地家园的二期叫优秀赏，已经是二手房了，价格不贵。他看上了其中的大开间，不到60平，南向的还可以，小两口正合适。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说银地优秀赏有两套房同时在卖，之前都是20万买的，现在一个装修不错的婚房卖27万，一个装修一般的卖25万。那套卖27万的原业主肯定没赚什么钱，因为这装修就至少价值好几万，算上这每年5%的利息，原业主在这两年里顶多赚了不到1万块钱。而那套25万的装修顶多值2万，那原业主就赚得多点儿，如果真要买的话23万还算合理。
今天的人们如果听到为两三万这么算账的肯定以为是神经病呢，但当时就是这种情况。房价在2003年曾经涨了一些，但并不多，只是房子好卖了而已，涨幅不大。紧接着的2004年又是比较疲软，房价几乎没什么变化。所以哪怕是到了2005年，想买二手房的还敢理直气壮地喊出不让卖家赚钱的口号，搁在今天则非挨揍不可。
当时这小同事想买的当然是人家那套婚房了，省事儿不用装修了。但他两套房都砍价，想的是把卖25万的砍到23万，然后让叫价27万的降到25万。
想的当然挺美了，也符合兵法。但是现状不如意，便宜的这套是同意降1万了，那套婚房人家一分不降，爱买不买。
没办法，小同事干脆就没买，想耗着这婚房卖家，看他们到底降不降。然后呢，2005年8月之后房价就开始上涨，那个同事就这么看着，这套27万的每个月涨一万。这同事也就每隔些日子就跟我们汇报一次，一直涨到冬天，人家30多万卖掉了。
之后他是否买到房了我不知道，反正至少到一年后他是没买的，因为同样的房子已经得涨到快50万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曾经有一套便宜房子放在眼前却不珍惜，只有失去，才知珍贵。
三
在那次楼市行情之前，北京几乎没什么人谈论房子，买不买的都没人太在意。反正房价也不怎么涨，有这工夫聊聊世界和平多有意义啊。典型证据就是在2005年春节后，网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侧面说明了当时的人们是真的不在乎房子。
前些日子我提到过这件事，叫“周公子大战易烨卿”，有人留言问我这是什么梗儿？呵呵，不知道这件事的，或是年纪小没经历过，或是当时不太关心网络，没注意到。
2005年的网络并不算发达，手机上网也不流行，没几个网站。那会儿还没头条呢，天涯论坛才是正如日中天的存在。当时我已经不怎么发言了，犯不上再争风吃醋，所以只是浏览看看，关心一下热点而已。
记得很清楚，正月十五那天，论坛突然爆了热门，就是这周公子大战易烨卿。大概一共延续了不到一星期，周公子把易烨卿挑于马下，然后事了拂衣去，不带走一丝云彩。而且从此两人都退隐江湖，只留下了这段狗血的传说。
四
挑事儿的是这个易烨卿，此人大概率是个女人，语气很女性化。而且从谐音“一夜情”的网名和帖子内容来看，此人出身普通，接受过高等教育，工作性质应该是时尚界或金融界，很浮夸、很现实且竞争残酷的那种。但她心比天高，充满成功的幻想，渴望受到关注和追捧。同时追求刺激来缓解生活中的不被重视，因此不惜在网上用比较极端的语言来引人瞩目。
比如她经常的发文方式：“天哪，大学宿舍竟然四个人一间房，这怎么住啊，而且共用卫生间，外地人简直太不讲卫生了。”“天哪，竟然有的单位食堂在菜里放味精，底层人怎么能吃这种化学饭啊！”“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穿鞋的人，农民工简直太不文明了！”“人是要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的，我家是经常和上流社会在一起玩耍的，家里亲戚都有的是钱，我虽然也很有钱，但都是我靠努力赚的，穷人就是下贱，是懒惰无知才导致了贫穷”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我也记不住了，总之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口气，充满了对底层人的鄙夷和歧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装B，但网上这种人多了，见怪不怪，都懒得理她。
但就在正月十四那天，也就是我关注此事的前一天，天涯突然出现一个网名叫“北纬47度3分”的人，或者是67度吧，纬度挺高的，说明很高冷。这个人一出场就针对易烨卿，洋洋洒洒冷嘲热讽，对她这种装B行为进行了无情的揭露。这个人自称姓周，出身中国六大世家之一的“汝南周氏”，富N代，所以后来都称他“周公子”。
周公子是不是富N代其实谁也不知道，但他却接连下套儿，层层陷阱，把易小姐带入了无法解释的地步，几个回合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当时看得我大呼过瘾，牛人！
比如周公子问：“易小姐平时穿什么牌子的衣服？”易小姐回答：“Ports（注：宝姿，加拿大品牌，当年很流行的奢侈品）。”周公子说：“我们上流社会的衣服是没有牌子的，因为都是去巴黎皇后区定做的，而且光有钱都不行，人家不给生人做衣服。”
周公子：“易小姐喝什么饮料？”易小姐：“咖啡，有时候也喝一些意大利红酒，一两千一瓶的。”周公子回答：“我们上流社会只喝茶，如果喝酒的话会喝82年的拉菲，一万多美金一瓶。（注：当年的拉菲在中国还不出名，真正出名要到2008年了）”
周公子：“易小姐开什么车？”易小姐：“丰田大霸王，就是喜欢！”周公子：“我们只开雪佛兰，白色的。”
周公子：“易小姐平时参加什么酒会？”易小姐：“我的工作很忙，没时间参加聚会，如果经常参加的话，到时候连一粒虾仁都吃不下。”周公子：“酒会是上流社会的必须社交，你不参加是因为没人请吧？而且，你觉得高档酒会上会出现虾仁吗？”
周公子：“易小姐平时听什么音乐？”易小姐：“***（反正都是我不认识的名字）”周公子：“我们上流社会只听歌剧！”
周公子：“易小姐养什么宠物？”易小姐：“我工作很忙很努力，没时间养宠物！”周公子：“上流社会没有不养狗的，否则怎么去度假打猎呢？而且我们都养纯种赛马，一年花费上千万美金的那种。”
周公子：“易小姐平时去哪儿度假？”易小姐：“我经常去美国三藩市，坐头等舱。”周公子：“我们都是坐自己的私人飞机，而且三藩市是下等人的叫法，我们称圣弗兰西斯科。”
差不多就是这些吧，还有很多记不清了。反正当年我看到的时候莫名的感到解气和好笑，这周公子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但的确是给易烨卿噎的够呛，让吃瓜群众看的过瘾。
五
但是，在他们长达好几天的来回PK中，从来没提到房子。不光这俩人没提到，其他凑热闹的也极少有提房子的，至少不是热点话题。说明什么？说明当时的人们都不拿房子当资产，更不当财富的象征，远远比不上名牌衣服和红酒汽车什么的可以炫富。
对了，还有手表。易小姐说自己有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这是在当时的中国还没什么人知道的牌子。但被周公子给抓住了不放，非得让易小姐说出手表编号，或者说出制表师的名字，否则就是吹牛B。易小姐最终也没有说，不了了之。
我那会儿倒是知道百达翡丽，也知道拉菲，但真不知道上流社会开白色雪佛兰，更不知道手表还要有制表师的证书，也无法想象一瓶酒要他娘的一万多美金，折合十多万人民币。所以，周公子的言谈超出了我的认知，超出了绝大部分普通人的认知。
还有一点，就是周公子说自己不工作，因为他的祖先已经挣到了足够多的钱，让后辈凭借着信托基金什么的就能快乐的玩耍。他的所谓工作就是和律师、财务规划师谈谈事情而已，其他的就是享受生活。
而当时的易小姐呢，死活也理解不了。在她的认知里，人怎么可能不工作？哪怕是富二代富N代也是要努力工作赚钱的，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靠祖先财富就能生活的人。所以她一直以此来攻击周公子，说无论他怎么说自己是上流社会，但就从不工作一点来说，一定是个底层。当时还没有屌丝、Loser、啃老族的词，人们无法想象不工作的懒汉也能有钱花。
唉，不得不感慨啊。当时的网民们还是多么的纯洁，真的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那个时代正是到处宣传奋斗致富的时候，连后来几年的《奋斗》连续剧中，富二代的几个败家子也在努力工作，至少没有纯粹啃老。
那会儿的王思聪可能还未成年，汪小菲等人也都籍籍无名，甭说炫富了，那会儿连仇富还都不太流行呢。各种成功学和公知们的鸡汤文正大行其道，到处收割着崇拜者的韭菜。那会儿的丈母娘绝不会逼着买房，不是她们不敢，而是真的还没这意识。
甭说他们了，连我在当年也并没觉得房子有太大的用，知道能升值，但根本想不到能涨到今天的地步，否则老子就是卖血也得再多弄几套啊。
而且在我的认知里，也不认为富二代就能真的啃老挥霍。因为当年接触的富二代多了，连一个负能量的都没有。甚至在组建某个项目销售团队的时候，我还单独弄了个“富二代小组”，其中每个都是父母资产不菲的家伙。
这个小组中，虽然他们在消费上大多都相对大手大脚，至少不抠抠索索，但真没有过分张扬的。而且一个个的都真的很努力，被我骂哭的更是好几个。当时我还让他们看过这段周公子的话，问他们懂不懂？没一个懂的，也都觉得父母的钱是父母辛苦赚的，自己得努力才配得上继承家业。
就算是当时我认为最不靠谱的一个富二代，放到今天看也挺努力的。父母都是著名画家，儿子是真没这个天赋，只好吃喝玩乐。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经常处在痛苦之中，觉得自己辜负了父母。所以经常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创业念头，甚至下了班还跑到4S店去学修车，想开个汽车美容店。
也就是这个富二代在当时算是真的追求享乐，甚至是学习享乐。我问他怎么看待周公子的言论时，人家直接断言：都是编的，所谓的周公子肯定不是富二代，更不是世家子弟。他的一切言论都源于“奢侈品消费指南”的那些书，很多内容早就过时了。
在真富二代的指点下，后来我也能大致分辨真伪败家子了。但甭管怎么说，真的挺怀念当年的纯真岁月啊，连富二代都不招人恨的时代。
六
甭说富二代了，当时富一代都还在创业。那年的中国首富是黄光裕，蝉联的首富，资产140亿。2005年他和张志铭合作的国美第一城也大卖，是实际的北京销冠，只是被Soho用“买榜”的小动作抢走了名头。
大概是第二年，黄光裕把国美交给了陈晓打理，他基本退休了。然后我所在公司和国美有些业务，去鹏润大厦开了几次会。有一次大概是七八点才能轮到我们的会，我就带了份吉野家在咖啡厅吃。正好遇到国美高管，我问他黄老板吃什么？回答是肯定没你吃得好，大概率还是肯德基，边开会边吃都省事儿。
那天的会开到很晚，半夜才散。我们去簋街吃夜宵，又问国美的人，黄老板夜宵会吃什么？回答是估计是喝粥吃咸菜，顶多加盘咸鱼。一般夜里没有服务员了，都是老板娘给凑合着做点儿。
那年黄老板是刚在旁边买了房，京润水上还是嘉林花园啊，好像是嘉林花园，反正正折腾装修呢。我问黄老板现在住哪儿？回答是鹏润大厦呗，本来当老板的也都分不清家里和公司，随时开会，开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就上班。之所以买在旁边就是因为离得近，其实回不回去都差不多，家就是公司，公司就是家。除非是出门办事或者找地方玩牌去，否则他也不出门。
那年鹏润地产的CEO是童渊童大侠，地产界最懂时尚的大佬，号称黄老板的服装都是他给选的，都很时尚。有一次我参加个什么活动，老童也在。然后一扭头看见黄老板也来了，穿的那叫一个随意，休闲西服休闲裤，两条裤腿儿跟面口袋似的。小矮个儿大肚子的站在门口，后面可能是俩保镖，怎么看都像是便衣押着小偷儿来指认现场。
我飞奔到老童旁边，问他：这就是你给黄老板设计的形象？老童也没辙，只能说回去批评他，这当老板的都太不听话，有好衣服不穿，到处的给员工丢人。
这种事儿其实在当年还真挺常见的，许家印那会儿刚刚开始招摇，但也都是在慈善领域；孙宏斌更是天天的在召开“顺驰夜总会”，根本没时间享受生活。王石那年正在穿越北极，宣称自己的资产才几百万，反正肯定还没有娶女明星的想法。潘石屹在那年也还没想真的跑路，只不过在倒腾股权，后来人们才意识到他已经在做跑路的准备。某大炮那会儿是真的挺招人恨的，就是在那年，他抛出了“富人论”，认为开发商只应该考虑给有钱人盖房子，救济穷人是政府收税之后的责任。
但对富人的争论也仅此而已，当时的煤老板虽然已经在投资房产，但也仍然是考虑的自住为主。那年的星河湾成为豪宅销冠，均价1.5万，动辄一套房500万，今天也就是套刚需房。当然也有牛叉的，北京第一豪宅银泰中心柏悦府，公寓均价破5万，刷新了当时所有人的想象力，但放到今天也就是郊区上车盘的单价了。
七
2005年真的是个分水岭，从这年起，房子成为大众心目中的资产，成为比拼财富的标配，更成为了很多人一生的追求。
附上那年的北京楼盘Top50排行榜的单价吧，看看如果穿越到当年，你买得起哪套？
1 SOHO(建外/尚都) 21,692
2 国美第一城 5,572
3 富力城 10,840
4 中环世贸 18,750
5 观湖国际 11,265
6 万达广场 15,424
7 苹果社区 8,471
8 远洋山水 6,004
9 万城华府 15,379
10 太阳星城 7,998
11 万年花城 5,251
12 星河城 5,845
13 紫金长安 8,510
14 公园大道 16,209
15 远洋新干线 11,902
16 优山美地 11,304
17 星河湾 14,905
18 新城国际 16,049
19 万国城 14,160
20 世纪城 7,636
21 碧水庄园 14,722
22 北苑家园 5,721
23 嘉铭园 7,206
24 阳光上东 10,364
25 百旺茉莉园 6,496
26 华鼎世家 7,359
27 华纺易城 5,840
28 乐城国际 9,846
29 季景沁园 7,977
30 亚运新新 11,691
31 后现代城 7,267
32 五栋大楼 11,806
33 天之骄子 9,092
34 珠江帝景 9,121
35 珠江峰景 6,359
36 凤凰城 11,585
37 华侨城 6,506
38 朱雀门 10,831
39 珠江罗马嘉园 6,945
40 国典华园 8,323
41 山水文园 8,686
42 华业玫瑰东方 9,873
43 汤泉.逸墅 8,322
44 财富中心 22,952
45 西山美墅馆 10,472
46 顺驰蓝调 7,356
47 彩虹城 5,401
48 融科.橄榄城 6,114
49 新怡家园 9,322
50 中海安德鲁斯 5,751
文明看帖，不带骂街的，仅供扎心，不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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