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老八十代表什么生肖(居家防疫)
1
今年过年,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全家人都居家防疫。正好,哪儿都去不了,就安心陪父母过年。
母亲一如既往,年餐食准备得很充足,足够一整个正月食用。母亲对过年的事情看得隆重,饮食偏于浓醇肥腴,唯恐我们胖不了。这让已到中年身体警报频频的我又是喜欢又是恐惧。
饭毕无事,我胡乱翻书的时候,母亲便拿着针线活坐过来,给我说亲戚家的事情,回忆陈年往事。
“我对你们姊妹的现在都很满意”,母亲说:“你和你姐都考上学出来工作了,我希望你们能识字提笔能写,这些都实现了。”我和我姐,都是老师,孩子们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似乎都符合我母亲的期望。
“你要给我买的车轱辘馍馍,也实现了”,母亲笑着说。我小时候母亲问我:“你长大了要怎么对待我?”我说:“要给你买好吃的。”“啥好吃的?”“车轱辘馍馍,还有四指厚的猪肉片子……”我心目中,带有好看的花边的点心,形状像车轱辘,大概是最好吃的;四指厚的猪肉片子,是受爷爷的影响,这是爷爷心目中的美味佳肴。其实,父母对我们要求得并不多,这就能满足了。
后来我的文章上了报纸,拿回去想炫耀一下,结果都被她夹了鞋样或者彩线,使我认识到,所谓的文章功业,不过如此。然后我心里也少了些虚荣、少了些浮华。
岁月流逝,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早已过去。不敢说饱经风霜阅尽沧桑,至少芳华消散、世情冷暖、岁月匆匆、生离死别也多少有些体验,不免悲从心来无处排解。因此不免泪腺逐渐发达,读书不免触景生情,睹物伤怀了。回望来路,再读书看小说,兴趣点、关注点已经完全不同了。
就如叶广芩的小说《采桑子》中,“老死不相见”的兄弟几个在自己古稀之年被母亲突然叫回家吃春饼的时候,三哥舜錤眼圈瞬间红了:“做儿子的举足出言,应该不忘父母,如今这大年纪却还让妈惦记,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也早想回家看看……”四哥舜镗对他的三个老虎儿子说:“我妈叫我呢,让我回家吃饭,别看我七八十了,当了你们的爹,可在我妈的眼里仍旧是儿子,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杠头。”
小时候看小说,往往一边看一边笑。长大了再看小说,看着看着就哭了。小时候笑点低,内涵很浅的笑话段子就能逗得自己笑抽了。比如那时候喜欢读赵树理的小说,读后一边给人絮絮叨叨地叙述,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年龄越大,这种感觉慢慢就退化了,就像浑身的痒痒肉慢慢都消失了,怎么胳肢都没有效果了。
如果我早十几年读,一定是漠然无动于衷的。如果最后能与内心有所契合,必然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了。正所谓“年少不解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妈妈叫我回家吃饭”,这在年轻时候没什么感觉,实在是太普通的事情,因为是日常生活。随着年龄渐长,想象一下,当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有父母牵挂着你,叫你回家吃饭,这是多大的福气!人生到了七八十岁,什么没吃过?重要的不是吃什么,听母亲召唤回家吃春饼,重在有仪式感。
父母在,家就在,人生尚有来处。
2
有一年除夕,吃过年夜饭,看完春晚,在满城此起彼伏犹如枪战现场的花炮声中我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回到了久别的家里。那几孔窑洞门都锁着,四周一片寂静。父母都不在家,天色向晚,院外老树枝丫嵯峨,冷风吹面,“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村”。邻舍距离都很远,似乎都是家中无人。且不说本应该有的热汤面,晚上住在哪里都成了问题。往镇上去,还得走十几里山路。即便到镇上,往城市去的车也没有了。
此时一种凄凉的情绪涌上心头,彷徨无助、徙倚何依?
半夜醒来之后,还从这伤感的情绪中出不来。自从大学毕业,在这五线的小城市里安家落户之后,就很少回这位于深山中的老家了。有时候真想家了,会打开谷歌地球,一遍遍察看群山环抱中的家,自家的院落,那几孔破旧的窑洞,山中的老树,耕种多年的地块,都能历历可数,清晰可见,所谓“远望可以当归”。
其实前年清明时节扫墓回去过。窑院无恙,三径已荒。窑面由于雨打风吹,灌木滋生变得破碎不堪。院内长满了荒草,院外杏花犹自开得热烈繁盛。院畔可见深溪西去,时闻随风而来哗哗的流水声。草已开始返青。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春草生兮萋萋,王孙游兮不归。“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木门窗上还有我小时候练毛笔字胡乱涂鸦的歪歪斜斜的字迹,想起苏轼的句子“坏壁无由见旧题”。
站在院中,百感交集。曾经的生活画面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就在这院里,爷爷砍来柳条给我编很精致的小筐。截下一截木椽做成的小碌碡给我牵着玩。伯父家的庄子在我家的上边,我们是上下两层庄院。堂姐站在我家窑顶叫我母亲,妈妈穿着碎花短袄梳着一根长长的独辫站在院子里仰头对话。晚上灯下爸爸抱着我,和妈妈一边一个教我说话,居然没教个好的,一个说“你骂你爸爸”,一个说“你骂你妈妈”,我左看右看,很是为难。
还有,过年的时候,点着油灯,妈妈在灯下照例纳鞋底,我拿着一枚小鞭炮,缩手缩脚地伸手往灯上点。炮捻子在将要接触灯焰的一瞬间,立马缩回来。如此几次,炮还在手里完好无损。爸爸在背后看得不耐烦,伸手一推,冷不防鞭炮在我手里就炸响了,灯也灭了,我手指发麻,满窑漆黑,然后就躺倒睡觉了……
想得起来的全是往昔生活的碎片,并不连续也不完整。此时面对荒芜寂静的窑院,爷爷已经故去有半个世纪了,父母的青年时代、我的童稚岁月,曾经的生活场景都已随风而逝。
3
参加工作不久后,父母处理了那点微薄的家产,跟我们一起到小城里生活。经过十几年的努力,一家人终于在这小城里落住了脚,父母和我自己都有了住房,大约也就一碗热汤的距离,彼此也有个照应。
与母亲相比,古稀之年的父亲,身体要差一些。早些年的时候,一直能骑着自行车满城市里转,回来还能画出简单的地图。他对这个城市的熟悉程度,远胜于我。现在身板早已不再挺拔,走路迟缓,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一直感觉到气短。我们领他看了医生,住院调理过,诊断为轻度慢阻肺,主要服药调养。然而他背地里一直说:给我把病没有查清么,一直看一直看,我的气哪里去了,给我把气找回来呀!老爸一直困惑的“气”的问题,其实这个“气”,已经被时光和岁月悄悄地夺走了,大多数医生都无能为力。
父亲曾经担任过多年的生产队会计,算账能力、记忆能力应该说很强。十年前我带母亲去上海看世博会,晚上即将登金茂大厦的时候,父亲的电话来了:“你一定要带你妈上一次金茂大厦,来上海就要上金茂大厦。总共……层,总高度……米,电梯速度……米/秒……”当时听得我目瞪口呆,父亲是几年前游过的,但是相关数据记得和导游介绍的一点不差!这些数据,我现在还是记不清楚。
可是现在,父亲引以为傲的好记性、思维水准已经不复存在。这不,老爸算不清自己的年龄了。他给我说:“我属鸡的,鸡年下来是狗年,狗年下来是猪年,猪年下来是鼠年。属狗的比属鸡的小,属猪的比属狗的小,属鼠的又比属猪的小……一年比一年小,我怎么越活越小了?”我给解释:“十二生肖,十二年一个轮回。今年是庚子鼠年,又是新的一个十二年。咱们都是属鸡的,再啥都不属,这个不变。不管遇上什么年,咱们只能加不能减。”说半天,我也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看着老爸迷瞪的样子,我也被绕得有点晕。
一天,老爸过来手一伸说:“给你吃个橘子。”我一看,他分明拿的是一根香蕉。
我说:“这不是橘子。”
“那这个是啥?”
“这是香蕉。”
“哦,是香蕉。”
其实,到底是香蕉还是橘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们心里不管我多大岁数,还把我当孩子一样宠溺,如同孟子所说“父母俱存,兄弟无故”,这何尝不是巨大的幸福。多么希望,多年以后,假如自己到七老八十,还能如叶广芩小说中那样,或者就如现在,和老人一起吃饭说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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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任万军
责编丨杜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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