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明代有三个最重要节日：正旦节、冬至节和万寿圣节。这里的正旦节，是每年的正月初一日，也就是春节。冬至节是一年中日影最长的一天，也被认为“阳气起，君道长”，故而自汉代起便深受重视。

至于万寿圣节，则是大明皇帝的生日。每一位皇帝在位的时候，万寿圣节的时间自然也不一样。而皇后的生日称为千秋节，这里要注意，皇后的生日还不配加一个“圣”字。但是等她们升级为皇太后、太皇太后以后，生日也可以称为“圣节”。

那么皇帝过生日的时候有什么礼仪？在明代历史上是不是还有相关的趣闻轶事呢？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太祖朱元璋剧照

太祖天寿圣节

吴二年（公元1368年）正月初四日，吴王朱元璋在金陵（今江苏南京）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大明”，年号为“洪武”。

这位大明王朝新天子的生日是九月十八日，不过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九月之时，明军刚刚攻占了元大都，数不清的事情让大明皇帝忙得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日。因此直到次年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实录》中才出现了朱元璋生日的记载。

我们要注意一点，此时老朱的生日还只是称为“圣诞日”，并未定为节日。据说朱元璋前一天晚上做梦之时，梦见自己的父母和他“聚庆之欢，一如平生”。只是很可惜，他们已经去世二十多年，没有机会一睹自己儿子的成功。

丞相胡惟庸与韩国公李善长剧照

到了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随着前元皇帝在应昌崩殂，当年九月大明皇帝的生日被正式记录为“天寿圣节”。从朱元璋在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和韩国公李善长的对话可知，这个名称应该是他自己的主意。

丙戌，敕谕韩国公李善长等曰： “卿等董工大祀殿，已有日矣。尚当善抚工匠，令早完之。明日实朕父母劬劳之辰，旧称万寿节日。近年庆贺之礼有司率皆因此扰民，已下令止之。卿等来日勿以此废事而离役作之所。当谨之毋怠！”—《明太祖实录卷一百十九》

直到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的时候，李善长累次上表请贺“天寿圣节”，朱元璋才答应接受群臣朝贺，但明确规定“不受献，不赋诗，不赐酺，不斋醮。”

从史书记载来看， “天寿圣节”当天要举行大朝会。不过在接受百官朝贺之前，皇帝要先在宫中接受太子、亲王及太子妃、亲王妃等家人的朝贺。这个仪式很简单，叩头称贺即可。当然等到日后宫中出现皇太后、太皇太后以后，皇帝就要先到母后和圣祖母宫中行礼，然后才出来接受百官朝贺。

• 不受朝贺

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八月马皇后崩逝，朱元璋在当年天寿圣节下旨不受朝贺。次年孝慈皇后小祥，皇太子、亲王服玉色常服，驸马浅色常服到朱元璋面前行八拜礼。百官具朝服到奉天殿行礼结束之后，在华盖殿赐宴，但不举乐。

丞相胡惟庸与韩国公李善长剧照

洪武十七年（公元1384年）孝慈皇后禫祭之后，朱元璋才在奉天殿受朝贺，并在谨身殿大宴群臣。此后皇帝、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小祥、大祥之期，历代大明皇帝都会免百官朝贺。

• 表笺之祸

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高丽国大将李成桂发动政变掌握朝政。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被群臣推举为王，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得朱元璋赐国号为“朝鲜”。然而由于李成桂得位不正，朱元璋一直看他不顺眼，频频借着表笺的格式问题找他麻烦。

先是以其表辞侮慢，逮其撰表之人。至是，旦（注，既李成桂）遣仲和来言： “小邦事大之诚，不敢少怠。而海外之人，学问粗浅。未识中朝表笺体制，以致字样差谬。闻命以来，兢惶罔措。钦遇圣节，不敢上表，故遣陪臣仲和来谢。”—《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四十七》

你看看，老朱借着自己生日敲打李成桂，把后者吓得不敢进表，直接派人来请罪。

李成桂剧照

太宗万寿圣节

朱元璋驾崩后，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即建文帝。由于靖难的缘故，建文朝的史料被大量销毁，朱允炆本人在洪武朝的记录也被大量删除。比如朱允炆的生日是十一月初五日，可是《太祖实录》中从未有皇太孙千秋节的记录，史书中也找不到建文帝圣节的记载。

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四月十七日，是篡位登基以后朱棣的第一个生日。我们看到《太宗实录》将这一天记为“万寿圣节”，那么到底是朱允炆还是朱棣把“天寿圣节”的名称给改了，现在已无可考据。和洪武朝相比，除了皇帝本人接受百官朝贺之外，官员的命妇们还要进宫朝贺皇后。

癸亥，万寿圣节。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赐宴。—《明太宗实录卷十九》

朱棣与徐皇后剧照

不过到了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也许是见到入宫的命妇人数太多，朱棣大笔一挥，改为自今以后三品以上的命妇才能进宫。永乐五年（公元1407年）七月徐皇后崩逝之后，朱棣在次年的万寿圣节依然在奉天殿接受了朝贺，只是免去了奏乐。

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朱棣巡狩北京，当年生日就在北京度过，也成为明朝第一个在两座京城都过了生日的皇帝。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朱棣北征，这一年的生日在禽胡山度过。

壬子，车驾次禽胡山。上制铭刻石曰： “瀚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胡尘，永清沙漠。”赐其泉名灵济。以明日万寿圣节，敕免文武群臣贺。—《明太宗实录卷一百三》

而永乐十二年（公元1414年）第二次北伐之时，朱棣的生日在龙沙甸度过。不过虽然条件艰苦，永乐皇帝还不忘给从征文武群臣赐宴。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朱棣自南京迁居北京，途经茌平（今属山东聊城）之时，皇帝陛下在此度过了自己五十八岁的生日。

太宗朱棣剧照

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四月初八日，北京紫禁城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发生火灾。朱棣下诏大赦天下之余，也免去了本月十七日万寿圣节的庆贺之礼。

己酉，万寿圣节。先期礼部奏行庆贺礼，上敕文武群臣曰： “比者上天垂戒，奉天等三殿灾。朕心勤惕，寝食不宁。方反躬省愆，遑遑夙夜。而礼部谓朕初度请行贺礼，此岂所以相朕恭承天意？盖益重朕之不德也，其止勿贺。”—《明太宗实录卷二百三十六》

永乐二十年（公元1422年）朱棣第三次北伐，本年的生日则在龙门度过。念在士卒从征艰苦，皇帝下旨免贺。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朱棣第五次北伐，这一次在赤城过了生日，同样也免去了百官所行的贺礼。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朱棣忙得顾不上自己的生日。而这一点，恐怕也只有后世的明武宗朱厚照可以比拟。

历代大明皇帝生日趣闻

第五次北伐班师途中，朱棣于七月十八日在榆木川驾崩。扈从大臣秘不发丧，让大学士杨荣赶赴北京向皇太子报丧。一行人紧赶慢赶，这才在八月初二日赶到大内，此时朱高炽的七月二十三日的生日早已过去。

朱高炽与朱棣剧照

次年洪熙元年（公元1425年）五月十二日仁宗朱高炽驾崩，成为明朝唯一没能过上万寿圣节的皇帝。

宣宗朱瞻基在位之时，宣德七年（公元1432年）开年天久不雨，皇帝本人一直在斋戒求雨。结果二月初九日万寿圣节当天“大雨竟日，田野沾足”，朱瞻基大喜之下还写了一首诗：《祭社稷承甘雨歌》。

英宗朱祁镇在位之初，生日并无特别。倒是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八月土木堡之变后，皇帝成了瓦剌人的俘虏，当年十一月十一日生日怎么办，一时成了难题。最终礼部建议当天大家一起到朝天宫行遥贺礼，得到了新天子朱祁钰的同意。

壬子，礼部奏十一月十一日恭遇太上皇帝圣节。是日早，在京文武百官应诣朝天宫行遥贺礼。仍预行各王府并在外大小衙门至期亦行遥贺礼，其庆贺表宜令暂且停罢。从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八十四·废帝郕戾王附录第二》

英宗朱祁镇剧照

次年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八月初三日，是朱祁钰登基后第一个万寿圣节，由于太上皇帝尚未回宫，他也只能下旨免文武百官行贺礼。当年八月十五日英宗回京，百官奏请万寿圣节当日诣延安门行朝贺礼，被朱祁钰一口回绝。此后几年太上皇帝生日，均不行贺礼。

宪宗朱见深继位后，生日本来中规中矩，唯有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出了点意外。当年十月二十六日，英宗朝宸妃万氏去世。这位万宸妃诞育了德王、吉王、忻王以及淳安公主、广德公主，故而宪宗为其辍朝五日，谥曰靖庄安穆。然而十一月初三日万寿圣节之际，礼部却忘了这茬，以至于没有裁减庆贺礼仪，让皇帝颇为尴尬。

时英庙宸妃万氏在殡，贺礼宜从减节而备仪如故，人皆咎礼部失于举奏云。—《明宪宗实录卷四十八》

• 武宗朱厚照

孝宗朱祐樘在位之时，万寿圣节并无轶事。但等他儿子武宗朱厚照继位后，却闹出了不少故事。首先是在正德九年（公元1514年）九月二十四日万寿圣节之时，由于英国公张懋缺席，为了谁能够站在百官朝贺的第一位，太子太傅、成国公朱辅和太傅、定国公徐光祚闹得不可开交。

武宗朱厚照剧照

二人之中朱辅认为自己袭爵在前，徐光祚则觉得自己是太傅，谁也不肯相让，甚至还遭到了言官的弹劾。最终皇帝下旨以朱辅为首，但对二人处以夺禄二月和五月的处罚，其他礼部官员也都罚俸三月。

上以辅等爵同，辅袭在先班次已定，元旦庆贺又已致词祝赞。光祚不谙事体，妄相争论。该部不能据礼定议，俱罚之。—《明武宗实录卷一百十六》

到了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武宗率师巡边，万寿圣节当天驻跸阳和城，文武群臣只能具朝服在奉天门行遥贺礼。正德十三年（公元1518年）武宗人在宣府，百官只能再次于奉天门行遥贺礼。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武宗率师南征，万寿圣节当天正好途经德州，结果皇帝陛下“不泊而行”，百官只能于舟次望拜。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武宗从南京返回北京，万寿圣节当天在临清镇守太监府第度过。

• 世宗朱厚熜

世宗生日是八月初十日。当朱厚熜千里迢迢从湖广安陆进京继位之时，他的堂兄明武宗梓宫尚未发引入葬康陵，故而新天子下诏万寿圣节当天群臣不得称贺。

世宗朱厚熜剧照

然而礼部随即指出当天是孝慈高皇后忌辰，希望群臣能够提前一天行礼。孝慈高皇后就是马皇后，大明王朝真正的国母，武宗自然不敢将自己凌驾于高皇后之上。

礼部言： “是月初十日恭遇万寿圣节。因武宗皇帝山陵未毕，已奉旨免行庆贺礼。至期百官各具青素服、黑角带，于西角门行五拜三叩头礼。但是日为孝慈高皇后忌辰。仰惟皇上孝心纯笃，同日行礼诚恐未安。臣等议拟先期一日行。”从之。—《明世宗实录卷五》

到了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渐渐站稳脚跟的世宗不愿意再忍气吞声，指示礼官上奏称“先忌祭而后受朝，亦不妨同日”，意思就是不想再提前一天过生日。于是八月初十日当天，世宗在祭祀完奉先殿之后，出御奉天殿受朝贺。

嘉靖二十年（公元1541年）四月初五日夜，太庙发生火灾，成祖朱棣和仁宗朱高炽的神主牌位被烧毁。这种事情在古代一般都被认为是皇帝不德所致，因此世宗决定在本年万寿圣节之时“青衣御门”。大臣们认为陛下这样做“贬损太过”，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于是一起上奏请皇帝陛下“常服御门”，我们过来不朝贺只行八拜礼。眼看世宗有了台阶，未曾想八月初八日，他最痛恨的伯母、明孝宗皇后、圣恭安康惠慈寿皇太后崩逝。得，常服也穿不上了，万寿圣节当天只能穿孝服。

奉天殿（今故宫太和殿）

不过次年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世宗只在孝康敬皇后小祥当天辍朝一日，万寿圣节当天则依然到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不过当年十月，宫女杨金英等人联手刺驾，差点将嘉靖帝活活勒死，幸亏皇后方氏闻讯赶到，才救了世宗一命。于是次年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万寿圣节之时，皇帝表示文武百官“协心和气，各共乃职”即可，不必朝贺。

壬午，万寿圣节。命成国公朱希忠摄行拜天礼于玄极宝殿，上不受贺。文武百官于奉天门行五拜礼，仍各上表称贺。免文武群臣宴。并官吏军民人等各赐节钱钞。宴赉天下诸司进表官及王府进贺人员、四夷朝使有差。—《明世宗实录卷二百七十七》

由于壬寅宫变的刺激，世宗开始不上朝。自嘉靖二十二年起包括万寿圣节在内也不再接受朝贺，百官只在奉天门外行五拜三叩头礼。不过为了防止官员们敷衍了事，世宗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下了一道明诏，称“不恭者罚”，就是叩头不诚心的话小心挨罚。

到了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眼看着皇帝不但不上朝，连仅剩的两个儿子裕王和景王都不肯见，所有人的内心都焦躁无比。所以当年七月礼部请求在万寿圣节当天，让裕王和景王到乾清宫前行拜贺礼，然而不出意外遭到世宗拒绝。直到世宗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十二月驾崩，这位皇帝陛下在长达23年的时间里始终未曾在万寿圣节当天接受百官朝贺。

穆宗朱载坖剧照

穆宗朱载坖继位后，由于大行皇帝梓宫在殡，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正月二十三日万寿圣节之时，只能免百官朝贺。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穆宗到皇极门（今故宫太和门）接受文武群臣朝贺，这也是百官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在万寿圣节当天见到皇帝。

但是有的时候皇帝出来了，大臣们倒搭起架子来。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万寿圣节之时，山西布政司参政孙枝、左参议查铎两个人找理由不想进宫朝贺。御史对其弹劾之后，二人被罢职闲住。

罢山西布政司参政孙枝、左参议查铎闲住。时当入贺万寿圣节，铎及枝皆辞不肯行，为巡抚都御史杨彩所劾。上以其欺肆不敬，并黜之。—《明穆宗实录卷六十五》

• 神宗朱翊钧

神宗朱翊钧登基后，当年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八月十七日因梓宫在殡”，按惯例下旨暂免朝贺。次年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神宗在万寿圣节当天出御皇极门，百官吉服行五拜三叩头礼。

张居正、冯保剧照

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万寿圣节，神宗正式在皇极殿接受文武群臣朝贺，此前还专门赐内阁首辅张居正寿面和长春酒。随着张居正的声望越来越高，神宗对他的赏赐也愈发隆重。万历六年（公元1578年）万寿圣节之际，皇帝先是赐给张居正金万寿字及黄符、黄绫符，再赐给他膳酒、寿面，烧割一份、酒饭一桌。烧割是古代的一种食物，将禽畜肉整体烤熟后，吃的时候用刀进行割切。此后万寿圣节赐大学士礼物就成为惯例。

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二月，神宗的亲弟弟潞王朱翊镠已经成年，需要离宫出居王府。此前他在宫中的时候，三大节礼仪都在宫中举行，现在则于八月十七日当日清晨进宫，候于中极殿（今故宫中和殿）门外，等神宗升座之后行八拜礼。自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起，神宗便减少了上朝的次数。万历十七年（公元1589年）元旦大朝会之时，神宗更是以日食为由免去元旦朝贺。不过当年万寿圣节之时，大学士申时行请皇帝出面接受百官朝贺，神宗还是答应了。

庚寅，大学士申时行等以万寿届期，请御殿受贺。允之。—《明神宗实录卷二百十四》

神宗朱翊钧剧照

然而次年万历十八年（公元1590年）起，直到万历四十八年（公元1620年）神宗驾崩，都不再接受百官朝贺。

神宗七月驾崩，继位的光宗朱常洛虽然是赫赫有名的“一月天子”，但他的生日在八月十一日，好歹也算赶上了自己的万寿圣节。熹宗朱由校继位后，于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十一月十四日，在文华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这也是三十多年来百官第一次在万寿圣节当天见到皇帝。末代皇帝崇祯帝朱由检的生日在二月二十四日，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最后一个生日过完不久，李自成大军就攻进了北京城。

结语：皇帝的生日，有时候不单单只是一个寿辰，从世宗和神宗朝万寿圣节的争议来看，还是皇帝和大臣之间斗法的工具。但是像太宗、武宗这样在外征战，顾不上在京过生日的明朝皇帝，实在还是太少了。

皇帝寿宴吃什么？资料所限，还真不太清楚。天启年间有一个太监刘若愚写了一本《酌中志》，里面记录了十一月份宫内的菜单，里面有两道菜：糟腌猪蹄和糟腌猪尾。明熹宗的生日就在十一月份，生日当天吃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