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30日(巨贪)
2014年的夏天,原广州市委书记万庆良四处考察各地工程。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某单位为前来视察的官员们准备了帽子和遮阳伞,但万庆良带头拒绝打伞,他诚恳地告诉在场人士:“这个风气不好”。
谁也没想到,就在几周后的一个下午,这个“清正廉洁”的官员在省委会议上被纪委突然带走,留下目瞪口呆的参会人员面面相觑。
在宦海沉浮了近三十年的万庆良,成了广东在十八大召开后第一个落马的部级“大老虎”。
农村学子 飞黄腾达
万庆良出生于1964年,老家在梅州市五华县河东镇河口村。
万庆良的父亲是上门女婿,因此他随母姓“万”,上面还有一个比他大8岁的同胞姐姐。
因为家境贫寒,姐姐连书也没有读,终日在田间劳作,靠着卖菜养猪一路把弟弟送进了大学。
1981年,万庆良考取了嘉应师范专科学院中文系。
由于出身农家,小时候吃过不少苦,他自幼好学、隐忍,但同时也养成了贪婪、急于求成、渴望得到认可和赏识的性格,为多年后的“暴雷”埋下了伏笔。
1984年,万庆良毕业,并于两年后进入梅县地委宣传部工作,从此踏上仕途之路。
据梅州一位老干部回忆,当时宣传部里年轻人很少,而万庆良很会揣摩上级的心意,每次打扑克都会故意输给领导。也许是这个特点,造就了他往后多年的一帆风顺。
1989年,万庆良作为工作出色的年轻干部下乡挂职锻炼。他去了平远县石正镇,负责两项最艰巨的工作——封山育林和计划生育。在那个小镇上,他干得有声有色,还贷款20万元为小镇修了一条水泥路,此举给领导留下了有魄力的印象。
挂职结束后,万庆良被提拔为梅州市宣传部副部长。
那一年,他只有28岁。
在很多与万庆良共事过的人眼里,他出众的口才和年轻的优势为后来的平步青云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万庆良经常当众脱稿讲话,善用排比,文采斐然,面对领导考察时能够夸夸其谈,看起来很有水平;而年轻,意味着他比其他人拥有更多的机会。
一帆风顺 步步高升
1997年,年仅33岁的万庆良出任蕉岭县委书记。
主政蕉岭期间,万庆良大胆地将城市建设与房地产开发相结合,引导有实力的企业投身城建。
这些大刀阔斧的改革举措,不仅为他赢得了当地百姓的口碑,更为他获得了梅州市委领导的青睐。
但是当他离开蕉岭时,这个县城的财政亏空已经高达上亿元。
大改大建的背后,是过于盲目的城市规划和流于表面的形象工程,为了GDP和政绩不惜透支财政,背上巨额债务。而这类错误,在万庆良往后的生涯里并不少见。
2003年,39岁的万庆良调任广东揭阳,并一路升任至揭阳市委书记。
揭阳是广东经济最落后的一个地级市。
万庆良上任后,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同时引进多个大项目,短时间内快速拉动GDP增长;二是实施“30亿工程”,大规模改善城市面貌。
“30亿工程”包含“两河四岸建设”、市政建设等上百个具体项目,因总投资约30亿元人民币而得名,其中就有知名的揭阳潮汕机场和中石油广东石化炼油项目。
在一系列项目的拉动下,揭阳的GDP在五年内一路攀升,年增长率从7.3%、涨到了22.1%。而投资巨大的“30亿工程”也把揭阳从”一个大农村变成了城市”。
这无疑是万庆良最风光的一段时光。
广东省主要领导多次评价揭阳“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大量报刊上充斥着“揭阳崛起”的宣传文章,其中不乏对一把手万庆良的溢美之词。
2008年1月,头顶“实干家”、“最年轻的政治家”、“青年才俊”等诸多光环的万庆良当选广东省副省长,是当时广东副省长中唯一的“60后”;两年后,年仅46岁的他当选广州市长。
逐渐崩塌的人设
万庆良主政广州的思路,与揭阳期间并无多大差异,主要就是引进大型项目,大力推动房地产建设,以求快速拉动GDP增长。
可是在广州,他却多次遭遇“滑铁卢”。
万庆良在广州力推城建工程时,曾引来诸多专业人士的质疑。当时就有人对他的做法很不满,许多人都觉得旧城改造背后是巨大的利益交换空间,所以主政官才乐此不疲。
而他在广州“翻车”最狠的一次,是2011年在广东省两会上谈到广州廉租房问题时的发言。
万庆良在会上说,自己工作了20多年,一直没有买房,一直住在珠江帝景130多平方米的市政府宿舍中,每月才交房租600元。
这番严重脱离实际的“阔谈”,很快成了广州市民甚至全国群众茶余饭后的笑料,万庆良也因此收获了一个外号——“600帝”。
因为一个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花600元在珠江帝景租到130多平的房子。
万庆良营造多年的公众形象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轰然坍塌。一时间负面舆论四起,无数人批评他“何不食肉糜”。
此时的万庆良,早已不是那个当年在石正镇和村民同吃同住的年轻干部,他成了一个机械麻木、远离群众的官僚。
而他的麻烦,还远远不仅于此。
2012年11月,万庆良的原搭档、原揭阳市委书记陈弘平宣布被查,成为揭阳官场大地震的导火索。
陈弘平被调走后,调查矛头开始指向万庆良,大量线索和检举材料被源源不断地送到省委和中央纪检部门手里。
2014年1月,万庆良在广州市纪委会议上主动谈到贪官落马的问题。他义正言辞地请大家监督自己,发现问题及时检举。
讽刺的是,仅仅5个多月后,他就被纪检部门带走了。
2014年6月27日,中纪委正式官宣了万庆良接受调查的消息。
直到此时,有关他的真相才终于浮出水面,一些原本在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也慢慢得到了证实。
身败名裂的下场
据一位熟悉广州官场的知情人士爆料,万庆良每次出行去外地必定要包机,前呼后拥拉上一大帮人。而航空公司方面也总是对其进行“特殊照顾”,提供额外的服务,例如挑选最漂亮的空姐为其服务,准备最豪华的飞机餐等等。
和航空系统往来密切的内部人士告诉记者,万庆良每次乘坐南航航班前,航空公司都会提前送来空姐照片,供其“挑选”,像极了古代“选妃”的场面。
而他的私生活之混乱,远不止于此。
据媒体报道,万庆良不仅有多名情妇和私生子,还喜欢和别人的情妇套近乎牟利。
当年还在揭阳工作时,他就对原广东政协主席陈绍基的情妇李泳(原广东卫视的女主播)殷勤备至。李泳每次到揭阳出差,万庆良都会迎来送往,并送上丰厚的礼品。似乎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陈绍基曾经多次对万庆良的工作大加赞赏。
除此之外,万庆良还喜好结交房地产商人,举止豪放。
在2012年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他仍然我行我素,频繁出入高档私人会所,过着奢华铺张、声色犬马的生活。
就在被带走调查的前几天,他还多次被目击进入珠江新城摩天大厦的一家会所大吃大喝。
据中纪委一名工作人员介绍说,在万庆良落马后,一位私人会所的有服务人员曾向纪检人员反映:“那个大官常来,每次都搞得我们很晚下班,我们都很反感”。
而私人会所的巨额花销,自然会有企业老板抢着买单。作为回报,万庆良通常会在饭局上直接为这些人解决问题,包括项目招标、土地审批等。
2015年12月,万庆良案件在南宁中院开庭审理,他被指控的受贿金额高达1.1亿元。
而整个案件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广州揭阳大改造”。在动辄数十亿的工程中,万庆良与商人存在大量的巨额利益交换。
在最后陈述的阶段,他发表了整整十七分钟的讲话,在庭上痛哭流涕,自认对不起恩师教导。
2016年9月30日,万庆良等来了最后判决——无期徒刑。
万庆良落马后,曾有记者跑到他河东镇的老家采访,只不过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村民们都在谈论着这位落马书记的八卦故事和桃色消息。
从这个小村子走出的骄傲,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大贪官。正如一位村民所说,“以前经常指着报纸或者电视上的万庆良告诉孩子们要向他学习,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