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就是吉，凶就是凶，就是这样吗？

吉中有凶，凶中有吉，这才是中国人

不变中蕴藏变化，变化中又含藏不变

还相信那些网络占卜和软件打卦吗？

太玄乎？听不懂？抛开那些绕口令

不妨先来看看这个真实的易经故事

做回真正的中国人

当你卜到“吉”时……

公元前531年的某一天，鲁国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紧张而笨拙地摆弄着五十根蓍草，他正在占卜，为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而占卜。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这个看上去对占卜不太专业的男子终于得到了一个卦，卦中有一个变爻。他轻轻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身边的《易经》，开始查找他刚刚得到的那一卦和那个变爻。

终于，他查到了。当他看到解释那一爻的经文时，那个瞬间，他不禁瞪大了双眼，继而呼吸急促，露出了既兴奋，又有点不敢相信的神情。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把经文仔细地看了一遍，以确保自己没有看错。没错，就是这句！这次，他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狂喜，仰天大笑，桌上的五十根蓍草都随着他的笑声而微微震颤着。

那一句的经文是：「黄裳，元吉」。

故事的起因

认真看，否则断卦肯定不准

这个男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占卜？他得到的是什么卦？那句经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个中年男子，名叫南蒯（蒯，音同快。或也可以读成第三声），他是当时鲁国卿大夫季平子的家臣。对春秋时期鲁国历史有点了解的朋友都知道，鲁国自鲁桓公去世以后，公室渐渐孱弱，作为卿大夫的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逐渐强盛，乃至最后完全架空鲁君，把持了鲁国的朝政。这三家的始祖原本都是鲁桓公的儿子，因为没能继承鲁侯的爵位，故按照封建制的传统，他们都成了鲁国的卿大夫，子孙繁衍后，也都成立大家族。因为他们都是鲁桓公之后，故后世统称他们为“三桓”。

历史上的“三桓分鲁”。

桓之中，季孙氏的势力最为强大，土地财富也最多。家大业大的，肯定需要有不少人打理，所以，季家有不少的家臣，而本篇的主人公南蒯，就是其中之一。

话说南蒯作为季孙氏的家臣，在季孙氏的封地“费邑”这个地方做行政长官，本来也是一方的领导，自然有其风光之处。不过呢，当季孙氏家的新家督季平子即位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家督这个称呼，虽然是中国发明的，但好像在中国古代用得不广，倒是日本人拿去以后，一直用得很欢。我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词来描述季平子这类人的位置，什么大家长、掌门人之类都显得有点怪，所以还是用“家督”这个称呼比较熟悉，而且也有点气派。）

季平子为人很跋扈，仗着自己实力强大，谁都不放在眼里，在国内得罪了很多贵族。而一直想要从三桓手里夺回政权的鲁侯，也藉此找到了机会。在鲁昭公二十五年时，昭公联合了国内的一些卿大夫讨伐三桓，却不幸战败，先后流亡到齐国和晋国，最终客死他国。昭公不在国内的七八年时间里，季平子以卿大夫的身份，在鲁国摄行君位，就是代替国君进行日常工作，他离真正的鲁国国君，就差一个正式的名分了，其气焰，可见一斑。

就是这么一个连国君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很难想象他会对其他人爱敬存心，于是乎，他很正常地就轻慢了我们的南蒯同志。

其实南蒯在季孙氏的家族，也已经是“工二代”了，他老爸南遗就是季孙氏的家臣，当年为主家出过很多的力。而新家督季平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这就让南蒯很生气：我父子两代为你们家服务，你却如此不敬重老员工，是可忍，孰不可忍？（巧的是，另一个人也曾经对季孙氏家族说出过如此愤慨的话，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夫子。当然，孔老夫子说的，才是这句话最原始的出处，具体详见《论语·八佾第三》，南蒯的那句，是笔者脑补的场景。）

南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一气之下，不是说一走了之，而是准备把主家推翻。当然，他有足够高尚的理由：“三桓”，本来就是犯上忤逆的乱臣贼子，长期架空鲁侯，把持鲁国的朝政，我这么做，只是替鲁侯讨回公道，是忠义的行为。

为自己的私心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一个老掉牙的套路，几千年来，却很少有人没用过。

南蒯同志虽然很生气，生气到要谋反，但他的脑子还没完全被怒火烧坏。他很清楚，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季孙氏，他需要更多的帮手。

于是，南蒯找到了鲁昭公的儿子，公子慭（慭，音“印”）。他对公子慭说，季氏专权已久，很多人都不满。现在我准备把他推翻，希望你来支持我。事成之后，季氏的家财都可以归鲁国的公室所有，而我希望能做鲁国的大夫。

季氏作为“三桓”中实力最大的一家，财富当然很多。若季氏倒台，鲁国公室除了能够夺回权力，还能发一票横财，公子慭当然愿意帮忙，至于南蒯，希望做大夫，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公子慭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帮忙运作，所以两人一拍即合，结成了倒季同盟。

随后，南蒯又联合了一向和季孙氏不对付的鲁国大夫叔仲穆子等人，在朝堂内形成了一股反对季平子的力量。

可能是忌惮季孙氏的势力强大，也可能是平生第一回造反，所以虽然和公子慭、叔仲穆子等人结成了同盟，但南蒯同志心中还是没有足够底气，不确定自己能否战胜强大的对手。看来，他除了看得见的盟友和物质上的帮助以外，还需要精神上鼓舞和支持。

于是，他想到了占卜，希望从天地神明那里得到信心。进而，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惠伯解卦

吉就是吉？凶就是凶么？

南蒯得到是的《坤》卦，六五爻变，之卦是《比》卦。根据春秋时期流行的占断法，一个变爻，主要以本卦所变之爻的爻辞来占断。坤卦六五爻的爻辞就是：“黄裳，元吉。”字面的大致意思就是：“黄色的下裙，非常吉祥。”

最后一个吉字，很容易理解，即使是不懂古文的现代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黄裳”是什么鬼？“元”又作何解释？我们就有点晕菜了。就算我们知道“黄裳”是黄色的下裙，但为什么黄色的下裙就是吉祥的呢？黄色的背心呢，算凶险么？这些问题，咱现代人就更是不太清楚了。

脑补一下您现在的思维画面：黄裳元吉。

不急，咱马上可以看到专业人士的解释。因为南蒯同志虽然是两千多年前的人，但鉴于《易经》过于玄奥，他这个非专业人士，也和我们差不多，虽然看懂了“吉”字，但对于前面“黄裳元”三字，很明显他也没吃透。所以，他去请教了一位专门学过《易经》的人：子服惠伯。

南蒯：“先生，我想做一件事情，但未知吉凶如何，能否做成，所以占了一卦，不过我自己不专业，看《易经》像看天书，所以烦请先生帮我解卦。”（注意，南蒯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想来也是，造反这种事情，岂是能随便对人泄露的。）

惠伯：“好的。不知是什么卦？”

南蒯：“坤之比。”

惠伯：“这个…… 不好说啊……”

南蒯：“不好说？最后不是写着「吉」么？应该是吉祥的吧？”

惠伯：“不一定。因为这个吉，是有条件的。”

南蒯：“条件？神马条件？”

惠伯：“黄、裳、元。”

南蒯：“不就是黄裙子么？这还不简单？当天我穿上黄裙子就是了。还有那个元，是什么东东？我配一个就是了。”

惠伯（有点凌乱，心想没文化真的很可怕）：“不是那个意思……”

南蒯：“那是几个意思？”

惠伯：“所谓黄、裳、元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要办的是一件忠信的事情，则大吉大利，此事必成；但如果是一件奸险的事情，则必定失败。”

南蒯：“……”

惠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黄，代表的是「中」的颜色，裳，是卑下的服饰，元，则是美善之大者。如果问卦者内心不忠，就不符合「中」的美德；在下而没有恭敬心，就和「裳」做为下饰的德性不相应；所想做的事情如果不善，就不是「元」。如果问卦者、所问之事，都不具备黄、裳、元这三德的话，那就无法得到爻辞中所说的「吉」。”

南蒯听了这段话后，脸色非常难看，心中估计也有几万头那个什么马奔驰而过。可是，那个惠伯还在那不识趣地继续说：

“《易经》是不能拿来占断恶事的，您说您想做一件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是需要对人掩饰的事情么？上美就是元极，中美就是黄中，下美就是裳，这三者具备，就可以筮问，就可以得到爻辞中说的「吉」，反之，则不一定啊。”

所以友情提醒，会一点占卜的同学最好不要穷嘚瑟，万一别人缠着你让你看一卦，你占出来的结果又不符合别人的心意，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左传》中，并没有记载南蒯那天是怎样结束和惠伯的谈话的，估计是属于不欢而散的类型。而南蒯回去以后，也并没有听从惠伯的劝告，而是继续走着他的反叛之路。

故事的结局

准不准？谁用谁知道

不久后，公子慭陪同鲁昭公出访晋国。那时可没有飞机，出国访问，从山东走到山西，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所以公子慭这一走，南蒯在国内一下子就失去了强援。也许是时间已经不容许南蒯等公子慭从晋国回来，也许是南蒯自己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急于要向季平子讨个说法，总之在公子慭出访后没多久，南蒯就占据费邑，投靠齐国，发动了叛变。而此时，南蒯的另一个重要盟友叔仲穆子也不在鲁国境内，他也作为使者，被派到其他国家出使去了。等叔仲穆子回国时，在途中就听闻南蒯同志叛变了，他不敢回国，也逃到齐国去了。

季平子这边，得知南蒯叛变后，毫不犹豫地派兵前往镇压。过程虽然艰苦了一些，但最终却取得了胜利，收复了费邑。南蒯叛变失败，逃亡到齐国去了。据一些史料记载，南蒯在齐国过得很不滋润，经常受到齐国君臣的鄙视。虽然我们不知道南蒯同志在齐国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但也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他的人生结局，算是暗淡的。

既然坚信“爱拼就会赢”，何苦还要去卜卦找不自在呢。

故事讲完了，小伙伴们可能也是反应不一。有人可能会说，南蒯固然是叛变，可季平子架空主君，也不是什么好鸟啊；有人可能会说，如果要做一些所谓的“不道德”的事情，真的不能用《易经》来占卜么？有人可能关心的是：一爻变，看本卦变爻的爻辞，那二爻变呢？听说，一个卦有六个爻，哪天我要是占到一个六爻全变的卦呢？该怎么断？是不是可以去买体育彩票了？

哈哈哈，道德的问题，归道德；历史的问题，归历史；《易经》的问题，归《易经》；一码是一码，不能混了。尤其是《易经》，天书一样，三言两语，可掰扯不清楚。

找个时间，face to face , 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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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撰稿人：北川先生

华南理工大学客座教授

文化部特聘传统文化讲师

青岛恒星国学院特聘教授

欧洲东方商学院学术总监

广州菊坡国学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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