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的一天，22岁的徐悲鸿眼中满含柔情，像对待稀世之宝一般，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水晶戒指。

一位友人见状，也凑过去瞧了瞧，好奇道：“戒指上的‘碧薇’二字，可有掌故？“

徐悲鸿得意一笑：“这是我未来太太的名字。”

徐悲鸿口中的“未来太太”便是民国才女蒋碧薇，年仅18，她手上也有一只水晶戒指，上面刻着“悲鸿”。

彼时的两人正浓情蜜意，兴奋地筹划着冲破礼教，迎接即将到来的自由婚姻。

然而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中，无数轰动一时的名人恋情最后都以悲剧收场，徐悲鸿和蒋碧薇的感情又会迎来怎样的终章？

才子佳人，为爱情浪迹天涯

1899年4月9日，一个女婴在蒋府呱呱坠地，当日东书房有一棵海棠盛放，蒋家祖父便为她取名棠珍，字书楣，后来徐悲鸿替她更名为碧薇。

蒋碧薇出身煊赫，父母皆是名门之后，祖上曾有荫封，系江苏宜兴望族。

蒋家虽然是高门大族，但蒋氏夫妇为人真诚亲和，对后生多有勉励关照，其中便有青年徐悲鸿。

1916年，徐悲鸿进入复旦大学法文系半工半读，蒋碧薇的父亲蒋梅笙也供职于复旦大学，平日常邀徐悲鸿到家中做客，待他如同家人，十分亲厚。

起初蒋碧薇只知此人仪表堂堂，怀有一身惊世才华，心生好奇与钦佩。

时间一久，蒋碧薇渐渐了解到了徐悲鸿的过往，徐悲鸿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又受着包办婚姻之苦，但他并未屈从命运，随波逐流，而是奋起反抗，瞒着家人偷偷逃到了正经受着新思潮冲击洗礼的上海。

蒋碧薇年方十七八岁，刚到上海不久，她的全部生活只围绕着亲朋友邻和话本小说，不胜乏味，而徐悲鸿正好在这时候，带着一身的新奇故事闯入了深闺少女的世界。

面对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年轻男子，蒋碧薇不知不觉间萌生了爱慕之情。

可惜当时的蒋碧薇已有婚约在身，夫家姓查，与蒋家是世交，双方门当户对。

对于未婚夫查紫含本人，蒋碧薇只知他就读于复旦大学，人品相貌一无所知，无所谓喜欢或讨厌。

然而1917年暑假考试之前的一桩事，彻底改变了蒋碧薇心中的天平。

原来查紫含为了考出佳绩，竟在大考之前特地派他弟弟到蒋家，讨要一份蒋父所出的国文试题。

此事令蒋碧薇感到十分不满，一个意图考试作弊的人，想必才略品格也高不到哪里去，是以心中对查紫含这人非但是没有好感，甚至生出一丝嫌弃。

在未婚夫的衬托之下，才华横溢、抱负远大的徐悲鸿愈发令蒋碧薇倾心。

对于蒋碧薇的心思变化，蒋母毫无察觉。

一天早晨在替女儿梳头时，蒋母端详着镜中美丽而透着些许稚气的女儿，笑着对坐在一旁闲聊的徐悲鸿感叹道：“查家明年要来迎娶她了。”

徐悲鸿只是笑应了一句，蒋碧薇却浑身一震，脸色刷得一下白了，直到母亲和徐悲鸿下楼，她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才扑簌簌滚落脸颊。

蒋碧薇伏在案桌上，低声啜泣，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徐悲鸿，他折返回来，拾起方才落下的一方手帕，转眼看到蒋碧薇满脸泪痕，便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宽慰：“不要难过。”

语罢，徐悲鸿便转身离去。

看着心上人离开的背影，蒋碧薇心中无比酸涩，再想到那位考试作弊的未来夫婿，不禁悲从中来，泪湿衣衫。

蒋碧薇不知道的是，年少慕艾，徐悲鸿其实一直以来也暗恋着她，只是碍于礼教，难于表白心意。

那日得知蒋碧薇不愿嫁人，回去后徐悲鸿思考再三，决定设法将她从包办婚姻中解救出来。

有一日，徐悲鸿的好友朱了洲到访蒋家，见蒋家父母都不在，便找到蒋碧薇，开门见山地问：“假如现在有一个人，想带你去外国，你去不去？”

此话犹如一阵飓风，在蒋碧薇濒临绝望的心中刮起了万丈波涛，通往未来的漆黑隧道，仿佛忽然射入了一道亮光。

蒋碧薇的思绪转了几转，脑中浮现出了徐悲鸿的模样，朱了洲随后的话也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想要带她出走异国，给她一片新天地的人，正是徐悲鸿。

一方面蒋碧薇急于逃离包办婚姻，另一方面也出于对徐悲鸿的爱慕，年纪尚轻的她并未考虑到这一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便脱口而出：“我去。”

1917年初夏，18岁的蒋碧薇给父母留书一封，带着那只刻着“碧薇”的定情戒指，与徐悲鸿秘密登上了驶往日本的“博爱丸号”邮轮。

徐悲鸿与蒋碧薇

蒋家夫妻归家后，读罢女儿留下的书信，惊慌不已 ，四处派人打听寻找，才知她是与徐悲鸿私奔到了日本，为保蒋、查两家颜面，蒋家对外宣称蒋碧薇突发急症去世了。

然而蒋碧薇与人私奔的消息仍旧走漏了，此事在上海和宜兴老家传得沸沸扬扬，令蒋家父母声誉扫地，蒙受了无数讥诮嘲笑。

付出如此代价，赌上名声和未来，蒋碧薇赢得了自由和爱情，但这时的她万万不会想到，在爱情的尽头，会有怎样的痛苦纠缠。

朱砂痣变成蚊子血

无论爱侣最终是如何变成怨侣的，相爱之始，他们都是情意绵绵的，徐蒋二人也不例外。

严格算来，徐悲鸿和蒋碧薇的爱情保质期前前后后约有十年，其实比起现代的许多情侣都要长。

这十年间，二人基本上都待在异国，当中有长达八年的岁月旅居法国。

1923年，徐悲鸿进入法国巴黎国立美术学校，学习油画和素描。

尽管蒋碧薇在个人回忆录中鲜少提及二人的恋情细节，但徐悲鸿留法期间的油画作品已经道尽了他对蒋碧薇的炽热感情。

蒋碧薇这位如花美眷，对于艺术家徐悲鸿而言，不仅是爱人，亦是启发灵感的缪斯女神。

世人皆知，徐悲鸿以画马闻名，但他在油画上亦富有造诣，常以蒋碧薇为模特完成油画作品，例如《持扇女像》、《琴课》、《蜜月》、《远闻》、《吹箫》、《抚猫人像》、《凭桌》等。

画中佳人娴静美好，仪态万方，想来这正是彼时徐悲鸿心目中蒋碧薇的真实模样。

要知道当时的徐悲鸿在法国全靠官府公费度日，生活拮据，时常要靠朋友周济，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徐悲鸿对蒋碧薇的感情并没因此改变，反而成为了他的创作源泉。

对于徐悲鸿而言，缪斯蒋碧薇和艺术都是他的挚爱，不仅不矛盾，反而互相成就，可是对于蒋碧薇而言却全非如此。

“悲鸿的一颗炽热爱好艺术的心，驱走了我们所应有的幸福和快乐。”

蒋碧薇后来如是叹道。

徐悲鸿对艺术的热爱往往令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家境雪上加霜。

1925年，孙中山先生逝世，国内政局动荡，留学官费停止发放，生活陷入困顿的夫妇二人只得各自寻找工作，赚钱养家。

蒋碧薇素来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千金小姐，那时也不得不到时装店里缝补衣服。

然而两人薪资微薄，仍不足以支撑生活，徐悲鸿只好回国筹措生活资费。

蒋碧薇苦苦等候了九个月，徐悲鸿终于满载而归，像个买到糖果的孩子般乐道：

“我回了一趟上海，真的买了不少东西。”

蒋碧薇皱眉：“又是金石书画？“

“当然。“

细细追问之后，蒋碧薇大为光火，徐悲鸿原本替富商画像赚取了一笔够他们生活两三年的资费，可是购买书画之后已经花得所剩无几，因此不久之后，他们便又要陷入困境。

除去消费观念相左，徐悲鸿对艺术的全身心投入，导致了他对蒋碧薇的忽视。

而蒋碧薇对徐悲鸿的生活处处干涉，亦令徐悲鸿感到十分受缚，这又加剧了这种忽视。

1927年，蒋碧薇怀着身孕，乘船前往新加坡，徐悲鸿此前已经先一步抵达新加坡，并且答应蒋碧薇会在新加坡等她一起回国。

虽然谈不上衣锦还乡，但两人一同回去，总算是给了众人一个交代，是以蒋碧薇对这一天的到来抱有无限期待。

然而当轮船抵达新加坡的港口，无论蒋碧薇怎么伸长了脖子站在甲板上找寻徐悲鸿，都始终不曾发现他的身影。

迎接蒋碧薇的是徐悲鸿的两位朋友，他们将一封信转交给她，读罢方知，徐悲鸿已经先一步回到上海置办新居了。

盼望已久的夫妻双双把家还，就这样化为泡影了。

蒋碧薇

蒋碧薇大失所望，心中无比受伤，从这一刻起她意识到，徐悲鸿或许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在意她了。

随后发生的一切也都证明，徐悲鸿与蒋碧薇的爱情，早已在日久年深的夫妻争执和矛盾中消磨殆尽。

徐悲鸿移情别恋

1929年5月，徐悲鸿任教国立中央大学，从上海举家迁至南京，正是在这里，徐悲鸿和蒋碧薇之间酝酿已久的婚姻危机终于爆发。

艺术家对爱情的执着和对艺术的执着是相似的，在婚姻的桎梏中难寻激情的徐悲鸿，很快移情恋上了他的学生孙韵君，把与蒋碧薇曾经的恋爱细节复刻了一遍。

徐悲鸿为孙韵君另外取名为“孙多慈“，又特地打造了一对红豆戒指，以纯金镶成，里面刻着”慈悲“二字，各取了两人名字里的一个字。

年轻美丽的孙多慈，代替蒋碧薇成为徐悲鸿的恋人和缪斯，徐悲鸿为她精心创作了一幅名叫《台城夜月》的画作。

蒋碧薇有一次撞见这幅画，醋意大发，故意将它藏了起来。

徐悲鸿四处翻箱倒柜寻找时，蒋碧薇凝眉声明：“凡是你的作品，我不会把它毁掉，可是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这幅画最好不必公开。“

此事发生之后，两人关系变得更加疏远，不久之后，徐悲鸿便与蒋碧薇分居。

徐悲鸿走前，蒋碧薇对他道：“假如有天你与别人断绝了，我随时准备欢迎。但事先声明，万一别人死了或是嫁人了，你落空之后再想回家，我可绝对不能接受。“

徐悲鸿早已是铁了心要与孙多慈在一起，对此话不置一词，提着行李箱便出门去了。

谁料孙多慈的父母强烈反对二人的恋情，任徐悲鸿怎样剖白心意，始终不被接受，因此徐悲鸿决定用更有说服力的方式证明自己对孙多慈的爱情。

1938年7月31日，徐悲鸿在《广西日报》上刊登了一则文字：

徐悲鸿启事：鄙人与蒋碧薇女士久已脱离同居关系，彼在社会上一切事业概由其个人负责。特此声明。

然而天不遂人愿，徐悲鸿这段启事不仅没能令孙家父母改变心意，反而令孙父举家迁往浙江，孙多慈最终不得不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当时的浙江省教育厅厅长许绍棣。

恋情无疾而终后，徐悲鸿尝试与蒋碧薇重修旧好，然而两人的婚姻已是千疮百孔，再难回天了。

1943年，徐悲鸿又恋上了一位中国美术学院的图书馆员，后来为她更名为“廖静文”。

次年2月8日，这位名叫廖静文的女子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情人身份，忽然拿出一瓶毒药，哭着威胁徐悲鸿：

“除非你立刻登报和你太太离婚，再跟我正式举行婚礼，否则，我们就吃下这瓶药！”

徐悲鸿大惊失色，怕她情绪一激动做下傻事，便连忙应承了她的要求。

1944年2月9日，《中央日报》登载了一则讯息：

悲鸿与蒋碧薇女士因意志不合，断绝“同居关系已历八年，中经亲友调节，蒋女士坚持己见，破镜已难重圆，此后悲鸿一切与蒋女士毫不相涉，兹恐社会未尽深知，特此声明。

此份公告发布后，徐悲鸿与蒋碧薇便开始准备离婚事宜，经律师调解，一双儿女留给蒋碧薇，蒋碧薇获赔100幅徐悲鸿亲笔所画的作品、40幅古画和100万元。

1945年12月1日，徐悲鸿来到重庆沙坪坝重大教授宿舍，手里拎着一只当时重庆流行的粗布口袋，其中便装着一幅名叫《琴课》的画作，这幅画在2002年拍卖到了165万人民币。

在吕斯百、张圣奘以及著名律师沈钧儒先生的见证下，两人签订了离婚协议，正式给这段持续了十多年的婚姻纠葛画下句点。

在整个婚变历程中，无论是徐悲鸿分居还是徐悲鸿移情别恋，蒋碧薇似乎都不曾有过太多异议，这是因为她为人洒脱大度吗？

事实并非如此，这是因为蒋碧薇自己也恋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蒋碧薇转角遇到爱

蒋碧薇心仪的那个男子名叫张道藩，原本喜爱艺术，后来从政，官至（中国）台湾立法院院长，两人早在法国便认识了。

张道藩对蒋碧薇是“二”见钟情，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发生在傅斯年先生的家里。

那日蒋碧薇身着一件鲜亮别致的洋装，上衣是红底黄花，一袭黄色长裙，她站在一张猩红的地毯上，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宛若一幅流光溢彩的西洋油画。

“那一天你曾经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若干年后，张道藩仍能准确地向蒋碧薇形容出那天的情形。

那天的惊鸿一面之后，张道藩激情澎湃地写了一封长信向蒋碧薇告白，然而彼时的蒋碧薇已与徐悲鸿结为夫妻，便回信婉拒了他。

张道藩对蒋碧薇情根深种，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她又正好是好友徐悲鸿的妻子，他只得逼使自己丢开这份感情，转而与法国女子素珊成婚。

原本张道藩是想通过走入婚姻，来帮助自己摆脱对蒋碧薇的恋慕，却不料他对蒋碧薇始终难以忘怀。

“我虽然秘密地崇拜她，爱着她十多年，但是从来不敢有任何希求。一直到人家侮辱了她，几乎要抛弃她的时候，我才诚挚地对她公开了我十多年来的秘密。”

得知徐悲鸿移情别恋后，张道藩时常给蒋碧薇写信，安慰她鼓励她。

蒋碧薇起初深陷于不幸婚姻的泥淖之中，然而张道藩的嘘寒问暖和小意温柔一点一点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

“道藩，我无法不为他的体贴关怀深深感动。”蒋碧薇曾在回忆录中如此感叹。

相比于一心只有艺术的徐悲鸿，张道藩对蒋碧薇的在意和着紧是体现在诸多细节之处的。

在南京时，蒋碧薇曾将弟弟蒋丹麟的遗稿交给张道藩，希望有机会可以付之梨枣。

南京陷落时，张道藩匆忙逃离，只收拾了少量行李，其中便有这份文稿，及至蒋碧薇父亲抵达重庆，他终于将之完好无恙地交还给蒋父。

徐悲鸿离家出走的日子里，张道藩对蒋碧薇照拂有加，不时地周济她，蒋父的工作亦是他预先安排的。

除了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帮助，张道藩还提供了许多情绪价值，让蒋碧薇久违地体验到了被爱和被珍惜的感觉。

蒋碧薇四十岁生辰那日，张道藩用芍药和牡丹等各色鲜花，将她的房间布置得姹紫嫣红，还组织召集了她的亲朋好友前来庆生，把她的生日宴办得热闹非凡。

本来蒋碧薇仍沉浸在年龄焦虑之中，但张道藩的精心安排令她所有的不愉快悉数一扫而光。

婚姻中的种种失意之处，蒋碧薇都在张道藩那里找回了补偿，因此对于徐悲鸿，她早已没有留恋。

1945年蒋碧薇离婚后，便成为了张道藩的情人，四年后与他共赴台湾。

在台湾的日子里，蒋碧薇和张道藩过着和美幸福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张道藩毕竟已有妻室。

在与张道藩共同生活了十年之后，蒋碧薇做出了最后的抉择，退出了这场三角恋，并为他与夫人素珊送上祝福。

随后的岁月里，蒋碧薇始终孑然一身，再无爱人或丈夫，跟子女也不相往来。

后记

钱钟书说，“婚姻是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去” 。

从起初的琴瑟和鸣，到后面的满地鸡毛，个中苦乐，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对于徐悲鸿、蒋碧薇和张道藩三人的爱恨情仇，您有什么想法呢？如果您是徐悲鸿或者蒋碧薇，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欢迎在评论区留下您的看法。

参考资料：

《我与悲鸿》、《我与道藩》-蒋碧薇

《琴课》-三联生活周刊

《蒋碧微 一样花开 两番浓淡》-成都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