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拉屎(往事不堪回首)

命运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无情,它可以把你弄到天堂,也可把你弄到地狱,人只是它的玩物,人在其中是无法抗拒它的安排的。 -----米小吒

此文为长篇吸毒纪实文章下篇(原作者于2009年发布天涯社区),如果没有阅读上篇,请点击这里:往事不堪回首,我那半人半鬼的四年吸毒生涯(上)

颠沛流离

早上8点左右自然醒来,以前每天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吸食毒品,但今天毒品己没有了。情绪非常低落,侧身看看躺在身边的四妹:面无表情的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不停的打着哈欠。

我对她说:“难受就抽支烟吧”。她说:“毒瘾发作时不想抽烟。”边说边起来上厕所。我觉得有些累,睡意显然没有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将被子捂住头,侧背倦身努力的让自己睡去。

11时左右,四妹叫醒我。她说,她的母亲来喊我们起床吃饭了。我看四妹除了有点懒洋洋的感觉外,没有其它显著的反应,吹欠也不打了。我问她,不难受么?她说,难受又能怎么办啊,不要胡思乱想就行了。

饭桌上四妹的母亲总是给我夹菜,边夹边说:“你太瘦,多吃点。”我说:“我的胃不好,吸收不良,吃山珍海味也不会胖。”

说到这,确实让人沮丧。如今想回去,从开始到结束,我留给包括四妹在内所有四妹家人都只有一个映象,那就是——病秧子。

四妹刚搬到我家时,看到我没吸毒时的照片,满脸的不可思议,如今我依然记得。在她认为,照片上的我及现在的我,连一根头丝都不象了,两个人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听了她这话后,我还难过了很长时间。事实也确实这样,自己长得不算帅,但初到Y县小城时,我那清秀、冷傲的独特气质确实引来过无数大街上男女的眼光。吸毒给于我的伤害是可想而知的。

饭后,四妹的母亲一直想与我说话,可我没有任何说话的心情。哈欠不自然的打起来,想拉肚子……情绪开始由低落转变为燥动。

为了不让四妹的父母发现我的不正常,我离开了院子回到离主院近50米远的简易房子,这个房子是四妹及其妹妹回家时住的。房子有三隔,其中两隔装杂物,一隔人住。前几晚上,四妹与我就在这住。

回到屋子后,我有些不知所为,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床头柜,希望能在其上找到点什么。这时,四妹也进来了。

四妹说,剥纸管吃吧。于是,她将柜上丢着的吸毒纸管剥开,将最内层纸撕了下来。我惊奇的发现,纸上沉积着一层厚厚的黑油油的略带黄色的物质。四妹很熟练的将这片纸分裁成十多张小纸片。

然后挑起一张置于锡纸上,如吸海洛烟一样的吸起来,我也跟着吸……

纸管里的东西毕竟有限,但缓解了症状,情绪开始平稳。

我对四妹说,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晚饭不吃了,不要来叫。我说,咱们睡觉吧,免得醒着的时候毒瘾发作难受,趁现在有些缓解,能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候。于是,我们关了电话睡了。

毒瘾最终把我激醒,天已经黑了。看看时间却还很早,21点过几分,隐约可听到屋外行人的暄闹和机动车路过的声音。

我感到恐惧!肚子非常酸痛,短短十来分钟内,我已经跑了三次厕所。

全身一点点力气也没有,死去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般;混乱的大脑、无以言表的情绪(此时的情绪不再是低落或烦躁了……总之,没法用文字表现出来);全身肌肉异常酸痛,各个脚手等多个关节象被什么咬一般。

我看了看身边的四妹,她异常的安静,象死猪一般一动不动的躺着。

我说:“你怎么样啊?不难受吗?”我说:“我很难受,非常难受!”她说:“不要吵,静静的躺着,要忍!”

我想,四妹应该也很痛苦,她吸了么长的毒怎么可能不痛苦呢?!她甚至应该比我难受数倍。可我不明白,她为何能如此出奇的安静!

以后但凡脱毒,她都这样,后来我才明白,一但她想脱毒,有准备的脱毒,她都会这样,她的意志让人可怕。

我很愤怒,很痛苦……

我让四妹尽量往边上躺。然后,内心里自己对自己说:“来吧!拉圾毒品,你在我面前什么也不是。”

一丝冷笑后,我仰躺,摊开双脚双手,刻意的放松……

这瞬间是轻松的,没有痛苦的,但也就那么一瞬间。一瞬间后,毒瘾便击碎了这种人的意志。

过了一会儿,身体很突然的热起来,只在一瞬间,感觉“哗”的一下,一身的冷汗。很冷的天,掀掉被子,一丝不挂也没感觉到冷;整个人还没从发热的状态下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突然的冷,全身一下子就冒起了鸡皮疙瘩。

一热一冷,一冷一热一个夜都是这么样的。整个人,象一只皮球一样,这儿踢来那儿又踢去。但,球受到的只是力的打击,而我受到的却不是……

换句话说,如果以可,我宁愿让锤砸,也不愿受毒瘾的攻击。

思想处于混沌状态,什么也没想,似乎又什么都在想,非常混乱。但可以肯定,不去想象吸毒,不去想象毒品,这不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而是根本想不起。

这一现象,在之后脱毒乃至戒毒时,我都是这样的。毒瘾发作时,不会想到毒品,不会想到吸毒时的种种……

比如,人在肚子饿时,一定会想到米饭、面包、肉什么的,有时还会想象吃这些东西的快感。同理,毒瘾发作时,人也应该是无时无刻的想着毒品。可我不是这样!

遗憾的是,我没有问过四妹,这个现象她有没有。因此,不知我这个现象是不是个案。我想,如果不是我仅有的个案,这个现象应该很重要,因为这至少让人看到了成功戒毒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大概己经是半夜,我没有看时间。现在越来越难受了,皮肤里面的肌肉感觉有点异样,很莫明的感觉,无法说出来,也不是痒,就是非常难受。

整个人动不得、静不了,站不行,睡不住,侧睡不行,仰躺不行……老天啊!……就这么混乱着……

我自己问自己,怎么过啊,怎么才能到天亮啊!

就这么一个无意识想到的“怎么到天亮”,特别是“天亮”两个字,脱毒的意志便处于下风了!

之后,大脑有了清晰的想象:清早、T县的大街、T县的出租车、T县的车站、T县的客车……最后是T县至Y县的公路(当然,依然没想到毒品,或吸毒什么的,一丝也没想到)。

天应该快亮了。除了偶尔上厕所,四妹还是那么不可思议的安静,死死的沉沉的一动不动。

我对她说:“天可能要亮了,要不我们回Y县吧。”

四妹说:“刚回来就走,不行,你不是要偿试脱毒嘛,再说了这么回去,昨晚上毒瘾发作受的苦不是白挨了么?!”她说:“再忍忍,毒瘾发作最痛苦是昨晚上,今天再忍忍,明天就会好受些了,后天开始基本就没事了。”

四妹——一个初中都没上过几天的小女人,她的意志确实不凡,让我汗颜!

我没再说什么,必竟内心里我是想脱毒的,我不想总那么无节制的吸下去,那样会没有回头路,这一点是我一直明确的。况且,来T县脱毒也是我的主意。

就这样,在想回Y县又克制不回去的思想较量中,天己大亮。看看时间己经是8点多了。而我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我缠着四妹无休止的要求回Y县,那么……

四妹一定会答应的,我想一个人即使意志再坚强,但在毒瘾发作时,本身是经不起频繁引诱的,这在以后的吸毒生活里得到了验证。

天亮了,我很坚决的对四妹说,走吧,回Y县吧。四妹说,不用想了,T县到Y县的客车7点就发车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内心里挺好高兴的,终于走不成了!心里顿时释然了很多,没有了挣扎。

人这东西就这么的怪,听说客车没有后,也就是说没有回去的条件后,一切又变得那么的平静了,没有回去的任何想象了。

事实上,仔细的想想,没有客车,也有出租车,我手上有银行卡,完全有条件回Y县。那么,为什么当时我没朝这方面想呢?是我笨吗?不是,我没这么笨!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没这么想呢?!

日子,不是按天过,而是按小时过的。我希望今天的太阳快点西下,明天的太阳快点升起。再乎生命的人不会这么想,他只会希望时间停下,让幸福更长久些。

可是,我是吸毒者,在我的世界里要么没有时间的概念,要么赶着时间走。无论是吸还是戒,这一切的每个细节都是对生命尊严的践踏,吸毒者的幸福最终需要用生命去换取,而这其中大部份人支付了全部的生命也没换来一天的幸福。

麻将是个好东西,由于注意力分散,它能在一定程度程度上减缓毒瘾发作的痛苦。四妹显然不高兴我输钱,提醒我认真打牌。我不介意输钱,只要这样能让我好过些。

我总是看时间,每过去一个小时我就会高兴一点。因为,离明天的8点又近了一步。明天8时起就是脱毒的第三天,四妹说过第三天起,人就基本没事了。人啊,有目标就会快乐,即使是吸毒者,虽然他的目标只是更快的走到另一天。

我想一直这么玩着麻将,那怕再累。因为,我不想闲下来面对毒瘾发作的痛苦。可人家必竟有老有小,不可能一直陪你打麻将。晚上20点左右还是结束了牌局。

脱毒的第二天,症状明显有了改善,身体反应远远没有昨晚剧烈。发冷发热、肚子酸痛、关节疼痛等现象基本消失,肌肉酸痛程度明显曾加。

但是,肉体莫明难受症状仍然存在,大脑基本处于混混然状态,精神萎糜,情绪消沉而燥动。除非玩麻将,整个人还是站也不行,坐也不成;睡着行,走着不是。

当然,我得说这种状态再怎么痛苦,都未曾想过死,包括以后多次脱毒也是这样。因为,我的信念就是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回到正常人的行列,做一个有意义的人。

有人说,毒眼发作比死都还痛苦,事实上不应该这么说,死就那么一瞬间的事,需要的只是勇气。毒品也是这样,需要的只是面对的勇气,当然后者可能需要的是一生的时间。

第三天的太阳如期升起,坐在院子里,我暧暧的感受着。身体和精神好了许多,除了肌肉有些酸痛以外,其它症状己经全部消失,但整个人有些懒,什么也不想做。内心里有些许的宽慰与轻松,必竟度过了最艰难的两天。

后来想想,这其实更多的是精神治疗的效果,即人人说的“身体的毒瘾一般第三天就没有了”,从科学的角度看,人体的反应跨度不会这么大。所以,精神的本身在这是起决定作用的,这不是形而上。

第五天,所有身体不适的症状消失,并且能入眠,不过入眠的时间很可怜,只有二十多分钟。但是,这己经够好的了。较其它症状而言,对我来说,失眠的痛苦是可以忽略的,它算不上痛苦。

之后越来越好,但精神上的消极情绪却没有改善。后来戒毒证明,毒品给于人的伤害最大的是精神方面,这种情绪上的消沉,精神上的消极,不要说几天可以恢复,几年都不够。

我与四妹的父母相处得很融洽,加上时不时给他们买点东西,他们越来越喜欢我。我很享受这种生活,我安于这种生活而不想改变。

但我知道,其实是在逃避自己社会角色边缘化后的失落,清楚的明白,自己己经一无所有,所热爱的事业抛弃了我,或者我抛弃了它。事业,曾是我生命的全部,没了它后,我还能怎样呢?!

天天都在四妹家里赌博。后来,不玩麻将改玩“三批”(用三只扑克牌赌钱的一种玩法)。我赌钱目的上不是为了赢钱,所以牌总是不按常规的打,我很高兴别人从我身上嬴钱,很有发泄的快感。

时间玩长了,很多赌友都在说:“XX你几乎养活XXX、XXX(四妹)的一家老小。”

听到这些,我会很有满足感,或者说虚荣心得到了较大的满足。

这段时间赌钱,差不多输了8000元左右。钱是输了,不过毒品也忘记了。如果之后出现的一些事情是可控制的话,那么也许之后我不会再吸毒,当时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四妹家,那怕门也不想出一步。

四妹的肚子微微的突起,开始明显了。

晚上四妹的父母与我谈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母亲说:“四妹己经怀上4个多月了,你们该结婚了。”

她父亲紧接着说:“房子没问题,现在你们住的那间房子地皮,你象征性的出给我5万,我送给你。你把现的房子拆了重盖。不过条件是我老了不会动的时候,你们要养我。”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突然的,那块地皮400多个平方,处于市区,并且是宅基地,在Y县至少可以卖四五十万。就算T县经济落后,至少也值三十万吧……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总之,我答应了她父母的要求。

睡觉时我想,对于四妹我没有爱,也没有不爱。但是就我自己而言,基本什么都没有了,想在事业上找回自己的可能性己经不大。在这种情况下,能拥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土地,心里面是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我确定与四妹结婚,对四妹说:“你能不能肯定你不再吸毒?!”

四妹说:“不会再吸,我知道在外面漂着有多苦,我一直都想好好的生活。”

我说:“那么,我们就按你父母的意思结婚,好好生活吧。”四妹显得很激动。

我说:“我现在手头没有多少钱,过两天我得出门做点生意,苦点钱付给你爸土地钱。你这么闲着也不是事,应该出去做点事,这样对自身恢复也是有帮助。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拿了,生下来对他是不负责,怀的时候正在吸毒,孩子以后不会健康。”

我把仅有的2万元钱给了四妹,让她拿这个钱去与她姐一块到农村里收黄草(草本植物、中药材)。我始终是相信四妹的,我认为一个贩过毒的人,能做好这种小生意。后来证明,这是一个错误。

今后两个多月,我一直往返于T县Y县Z州等三地,主要是做去年做过的生意,并赚了4万多块钱。我做的商品,当时正在取消《XX条例》保护。即,正在市场化。

但是很多经济落后的省份步子较慢,没有跟上法律的脚步,该商品还介于保护与非保护之间,存在较大商机。(详细的不再说,之所以提到这,主要想说明,我之前的钱与之后的钱,是自己苦来的,是合法的。)

这段时间内,我还到单位开了结婚证明(当时结婚证领取与现在不同),同事们知道后都很为我高兴。同时身体也健康了很多,自信心开始回复,当时还曾想过辞了工作,专心做生意。

事情发展得这么好,是我当初不曾想到的。当时到四妹家的目的只是短暂脱毒,因为根本不相信当时的状态下自己能戒毒。赚到钱后,很快与四妹的父亲签了土地转让协议。

同时,从四妹做生意的本金里拿出了一万元,拆了原来的旧房,用砖和石棉瓦建起了一间简易,但外观却很漂亮的房子(没钱建框架结构房)。

于是,四妹与我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如今我不知道这个房子是否还在,三年多近四年我未曾去看过。

虽然我手上有四妹父亲出据的现金收条,但是2005年未戒毒之日始,我就决定不要这块地和房子了。如今,土地转协议、收条均己销毁。

2003年12月21日,这个时间我是有日记记录的,这一天四妹到医院做人流。出来的孩子己经成形了,大概一斤或两手左右吧,是我将他装进一个小纸箱里,拿到城后面一个荒山的一棵桉树下埋的。

如今,我己经无法回想当时的心情,能看到的只是自己当年日记本中有关这事的沉沉一页纸。

一个月后,四妹“月子”己满,而这一天正是2003年的除夕,也是2004年1月21日。这一年的春节我没有回家,家是指我农村的老家,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在父母面前过年。

当然,我得感谢命运给我的按排,2004年正好是四妹的本命年,她属羊80年生的,比我大一岁。本命年就意味着无法结婚(农村的风俗),于是我很快烧了我的结婚证明材料,对于这我当时是非常高兴的。

事实上,我不想结婚,只是现实让我有结婚可能改变一切的想法,或者说那块价值不薄的宅基地让我结婚。过完年的2月份,我让四妹给我清理一下她的财务,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我给她的2万元收黄草钱(后来建房我收回了一万元),她压根就没去做什么黄草生意。之前她总是说,黄草收在她姐家保存着,其实全是骗我的。

在我出门奔波的两个多月,她与她姐其实天天都到外面玩麻将赌钱,而且她还把钱借给了她姐姐七千元。我事后才知道,她的姐姐及姐夫其实只是不务正业,以赌、骗为生的游民。将钱借给她们,就等于给了她们。

人就这么回事了,除了自己,没人可信!

我很愤怒,愤怒的本身更多的是对这个扶不起的女人失望!自此,四妹在我心里,一点地位也没有了。

我第一次对她骂出了一句:“你这个又笨又无耻的鸡婆、妓女,合伙你那连狗都不如的姐姐坑我……”

四妹这个女人终其一生,就此错过了可能是她最好,也是最后一次能成功完成自我救赎的机会。

也许是刺激太大,四妹离家出走了五天,回来的时候晕乎乎的,明显有吸过毒的特征,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我第一次打了女人,我狠狠的连自己都感觉到疼的打了她一个耳光就走出了门。

后来知道,出走的几天,她是去Y县吸毒的。

夜幕下的大街人来人往,车很多,但我感觉不到其中的喧繁。没有目标的走着,心里感觉很孤独、很无助、很失望。

我回去时,四妹己经睡下。我发现桌上有一包摊开的东西,细一看是一些药片。我连忙看四妹的脸,发现嘴角吐着白沫,使劲摇她的头均无知觉……我意识到不好,电视里见过这是服毒自杀。

最终,她的命救回来了。看着她,我觉得很可怜。善良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可有时候这种品质却是能害人的,这正是我的弱点。

四妹的家人在知道她跑到Y县吸毒后,其实反对救她(或者说他们也没钱救),是我将她背到街上,找车把送到医院的。

我心里明白,戒毒须离开四妹,否则就是死亡。但是,要在短时间内做到离开她,我下不了决心。这一方面是那块己经出了钱的地皮;一方面是觉得她可怜;还有一方面是我离开了她我现在做不了什么。

经这过这么一折腾,刚从吸毒阴影下回复过来的心境,己经给搅得乱七八糟。对于人生,对于自己,我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2004年3月份,工作组解散了,于是我带着四妹回到了Y县。

回原单位后,领导说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以照顾的名义把我安排到了XX,这儿的工作很清闲,就打打杂。

换句话说,安排我这项工作的意思是,可以慢慢的闲着,除开会以外,平时上班爱来不来,不会有人多说。(现在,这种现象在企事业机关单位应该没有了。)

没多想,没什么思想斗争,四妹与我心照不喧的开始吸毒。至现在为止,我脱毒时间己经超过了半年。我吸毒,即持续不间断的吸毒时间为4-5个月。

脱毒一段时间后复吸,需毒量非常小,一两口就晕了。但需毒增加得很快,十天左右差不多就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从T县回来到Y县,持续不断的吸了近一个月毒。这时,我己经没有钱了。每个月一千二百元左右的工资,简直就是杯水车菥。

在这种情况下,出于省钱、脱毒和看望父母的目的,5月份我带着四妹回到了农村老家。我的老家离Y县200多公理,下车后还要步行3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

家乡比较贫困,地处高寒山区,水稻无法栽植,主要作物是玉米,我小的时候一直吃的是玉米饭,逢年过节才能偶尔吃上一顿米饭,米饭对于我家乡的农民而言是非常奢侈的。

我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并且都己成家。除母亲以外,最疼我的要数我老姐和大哥,老姐嫁在离家40来里的一个山村,我哥在外工作。(这里面,我有意略去了一些详细,同时有的数字未必是真的。)

坐在车上,回家该有的快乐一点也没有,相反总觉得很难过……如果亲人知道我吸毒,心都要碎了的。车甩下了很多风景,想象它们的时候,却把自己的心放到了童年的记忆里。

由于没人照看,5岁多我二哥就开始背着我上学,农村没有幼儿园之类的,我直接上了小学一年级,小学只是5年制。

有一次上课时,想解大便却不敢向老师说,最后失禁,这成为了家人对我的一大笑话,当然这个笑话是善意的。

小学一年级时,我与一个女同学坐一起,数学考试我分数比她高,她却骂我偷抄她的,并且把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边上围观着着老师很多大同学,谁也不来拉,其中还有我二哥,他们也许觉得这么看着挺乐的。

10岁时我顺利考上初中,中学离家20多公理,很落后。需要自己生火,自己做饭。做饭用的柴要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砍与挑。

我一个11岁的孩子,显然没能力做到这些,然而父亲从家里挑了一担柴,送我到学校后就再没管过我。

在同学的帮助下(砍柴、挑柴),我艰难的读了一学期。这次离家上学成了我的恶梦,且不说生火做饭,那时我连晚上睡觉都害怕。

第二学期开始时,我打死也不去学校。父母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说。直到如今他们也不知道,事实上作为父母是应该能理解到的,为此我恨过我父亲好几年。

父亲最后不得己,把我送到了几百公理以外,从事教师工作的叔叔身边就读。之后我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并且我不用象其它同学一样,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解,所有的科目数理化等,都是我课后自学的。

母亲背着我二哥的孩子,在屋边的豆子地里拿猪草。她远远就看到我回来,迎了我一段路。

她看了我一会问:“小佬,杂过这么干瘪”(我想深情的回忆一下我母亲的话,所以用了她的原话。

这话的意思是:孩子,为何这么瘦,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我胃不大好,并快速的岔开话题,给母亲介绍四妹。我说,她叫四妹,是我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

母亲非常非常的高兴,高兴的得都不知该做什么了,一会说我去倒水,一会说我去做饭。她的内心我知道,她以为我是在给她带回来儿媳妇。

可是,我那年迈的妈妈,那里能知道我带回来的只是吸毒者,而她的儿子也己经是吸毒人了。对于这,我的母亲到去逝都不知道。

吸毒者瘾毒发作时是没有劳动能力的(体力与脑力),通常说的“吸毒能丧失人的劳动能力”就是指这个。为了保证与家人正常交流,这次回家我也准备了一点毒品。

村里人知道我回家,30来岁以上的男人纷纷前来拜访,晚上我家厨房的火塘边围满了人,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村民小组会。

大伙儿抽着烟,喝着茶,很有兴致的谈引水工程、架电集资、退耕还林、邻里纠纷、国家政策、领导人的小道消息等等,有很多问题则是我第一次听说的。

谈到村委会可能存在贪污时,他们显然得很激动,谈话的分贝提高了很多,大家都希望我能帮帮他们。母亲总是坐在我的身边,很骄傲的静静的听着。

很多问题,我都没有能力给我的乡亲们,清晰而明确的解答,我总是那么吱吱唔唔的含糊其词的应承着。乡亲们显然不知道一年多来,我己经没有从事本职工作了,关于政策方面,我甚至他们的零头也不知道。

火苗渐渐的淡去,淡去的还有乡亲们对我的信任。我住在楼房,楼房是我与哥哥读书时,假期回家住的房子。房间什么都没有变,书香味还是那么的浓,小学到大学的种种痕迹依然爬满四周的板壁。

屏住呼吸,远山的呜咽显得那么的低沉、那么的神秘。风吹过,是竹林的簌簌。牛儿时不时擦着木栏,发出的铃噹声让人感动、让人亲切也让人恍如隔世。

就这么失眠了,虽然吸了毒。

板壁上挂着一幅毛笔书写的字画——“生如夏花之绚烂”,这是多年前一个署假,我写给一个女人的。

在这个静静的夜里,它让我回想起,在我毒品世界里己然走远了的爱情。我们相爱了四年,分读于不同的大学,相识偶然。她先我之前一年参加工作,工作在一个较大的城市,也是她家所在地。

我最后一年所有的上学费用都是她资助的。她很美,很内向,身高达到了1米73。我们的爱情很纯粹,留下的更多的是河滩、草地、夕阳、牵手。在性文化泛烂的时代,我们始终认为,爱情是超越于性而独立存在的。

当然,这不是柏拉图式的爱,只是我们想固守传统的爱情。2002年我工作后,我们开始谋划结婚,她要求我将工资的一半交给她攒起。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父母提出强烈反对意见,理由是两地工作不适于结婚。

我很清楚,这不是理由,理由是我是农民的儿子,两家连姻门不当户不对。婚姻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两个人的事,对我们来说不是。她的父母虽为城里人,但没有职业,家里惟育一女。

显然,结婚后我们需要与二老一起生活,照看他们。所以,在他们否定我的前提下,我们结婚己然不能。我无法逃离他们作出个人选择,因为我不能面对因此而出现的社会压力。

夜己经深,我住的宾馆离她家的路很远,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提出坐出租车。因为,我们心里都知道,按我们的个性今晚一别或成永决。

就这么走着,不想到路的尽头。雨后的夜,月光象洗过一样,满满的漫开着,远山之顶可见白白的雾团轻轻的漂浮。

家的门口,她猛然回头紧紧的抱着我,说到:“不要忘记,今生这儿有一个深深爱你的女人。”

回想到这儿,我认真的问自己,还想她吗?!

想,但是需要想起的时候才感觉想她。

而自吸毒以来,我似乎没曾想起过她。这在当时认为,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忘记的女人,在毒品的侵蚀下,关她的一切几个月就荡然无存了。或许这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人世间,最美的东西——感情。

这次毒瘾发作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四妹给我拿了一粒小小的黄色药片,她说这是麻黄素,让我烧吸;父亲略懂草药,拿出在他认为极其珍贵的“大烟”,让我用开水服食(大烟即生鸦片,农村认为,能治百病);我哥到山里挖了一些大麻根,给我煮吃(是我要求他做的)。

然而,这些对减缓毒瘾发作的痛苦,一丁点作用都没有。四妹始终那么沉静,象死猪一样。我始终对父母说,我胃痛得历害,全身都痛。

父母及其它亲人,都没什么文化。所以,我明白他们不会知道,我这是毒瘾发作的表现。

就这样,我放肆的毫无遮拦的发泄、表现着毒瘾发作的痛苦。这种发泄从另一方面也频频的伤害着父母的心——儿痛母伤!

母亲总是坐在我的身边叹息的说:“要是疼能让别人分担就好了。”

躺在床上,全身的肌肉与骨头似痒非痒,如蛆在蠕动,如蚂蚁在啃食,抓抓不到,摸摸不着,人就象疯了一样;身体频繁的转换着大冷大热。

冷,如进冰窟让人瞬间吸冷气;热,如坐火炉让人大汗淋漓。同时还伴有呕吐与拉肚子。脚手的关节异常疼痛,只想一个劲的扭它、拉它。这一切,让人气尽力竭,让人竭斯底里。

睡是睡不住的,坐也是坐不了的,整个人频频的没有目的四处乱跑——如果“第十八层地狱存”真的存在,那么就是这个了!

当然,即使痛苦象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我的大脑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毒品的影子或对它的念想。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没有了象上一次一样,有回Y县的欲望与斗争。

因为,这儿离Y县太远,还要走山路,想要短时间内回到Y县是不可能的。在此条件下,人的思想就不会有这方面的欲求。同时,这也是我当时回家脱毒的原因之一。

这次毒瘾发作持续时间比较长,第五天身体才有明显的好转。其中有一个特征更为显著,上次毒发开始就觉得全身无力,这一次则不同,毒瘾发作后第三天才出现这个症状。

前次脱毒可以说是看着时间走过的,这一次则不同,时间对我来说走得太慢。我厌恶看时间,因为每次看都觉得它停滞不前。而村里的公鸡打鸣,能让我获得从天黑到天亮的瞬间跨跃。

自此,公鸡的鸣叫及母亲轻轻的开门声,成为了我夜里最大的期盼,因为它意味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四妹还是那么让人不可理喻,无法理解,她越来越让我从心里厌恶她。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回答不了,我为我自己吃惊,或许我的精神己经彻底堕落,否则不会容忍自己这样的。

开着门,四妹无所顾忌的悠然自得的吸着烟。她是知道我母亲在家里的,对此她却浑然无意。

母亲看到了她吸烟,我知道她的心里自此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叹号。在以后的日子里,母亲曾要求我姐姐告诉四妹:“请你离开我的儿子,你要钱我可以给你。”

试想,女孩吸烟能给他人什么好的形象?特别是在一个长期封闭的没有文化的农村老人眼里?!而四妹并没因此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四妹常常到村小学与当地的老师玩麻将,我则带着侄子,到大山里找兰花。我把身上所有的400元钱给了四妹,我对她说这是惟一的钱,一定要留好回Y县的车费,一定不能把车费给输了。

最终,我的提醒是多余的,她输光了所有的钱。四妹对我说,车费也就60多元,与家里要就行了,我无语!

一个有稳定收入的公职人员,回一次家竟要向父母索要返回的车费,白痴都能想象得到,这人的不正常。

于是,我有了吸毒以来第一次借钱的经历。我不想迈出这一步,可是我不得不借,开口借钱时我想狠狠的刷自己一个耳光!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我对四妹说:“你的人格、你的修养注定了你只能活在毒品里,永远也不会翻身。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现在绝对是满身肮脏的,与混混吸毒鬼一块躺于街角,捡食拉圾。”

呆在家里的感觉是很好的,Y县是不想回去的,一点都不想。回Y县己经成为了我的压力,那里就象有一条毒蛇存在,让我不敢想起,不敢回去,那条毒蛇是什么?

不是毒品,而是我失落了的事业。Y县的一切让我害怕,让我不想面对,特别单位的那道大门!

但是,长时间这么呆着不是办法。村里的乡亲们再笨也知道,作为一个公职人员,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上班。

在万不得己中,我回到了Y县。

而2004年的之后日子,每个月吸十天左右的毒后,我就会回家呆几十天脱毒,从这开始,承受毒瘾发作的痛苦成了我家常便饭。

最后,因为频繁的回家,让乡亲们对我心生疑议。他们开始议论我可能被单位开除了。就此,回家脱毒的路断去了。

【读者里很多人反感我对四妹的态度。确实,四妹的人生是悲惨的,是值得同情的。但是,我的经历不是文学作品。所以,我做不到这些。】

同时,当时的我是毒品的受害者,是一个在毒品里挣扎的人。思想和行为上对于毒品的一切都是痛恨的,包括对四妹。我想,对于这个大家是能够理解的。

因为,就那时而言,我所做或所说的,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强势的人,在鄙视一个苦难中挣扎的人。

克林顿说了一句好话:“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人,因为他们并没与我们有什何区别”。

另外,我与四妹关系最后的崩裂,也不是现在大家所推想这样。

从Z州回来,己是2004年12月初。

我曾想,这年的最后一个月,人生应有点转机,苦难不会再这样延续下去。但现实却很残酷的摆在我们面前:Z州不能去、老家不能回、T县不能去。

在这种境况下,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呆在Y县,这是危险的,可是没有什么办法。

就这样,我们又开始无以继夜的吸毒。几天下来,便身无分文,两部手机再一次成为毒品廉价的牺牲品。

这天,四妹与她吸毒朋友要了一点毒品回来,不过少得可怜,无法进行纸吸。

我对四妹说:“要不,我也注射吧”。

四妹说:“好吧,反正用纸吸这点药,跟没吸一样”。

翻遍抽屉,终于凑足了买注射器的4毛钱。于是开始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海洛烟注射。

血从血管里涌入针筒,海洛烟顿时溶化。将针筒里的血液缓缓的推入血管,喉咙顿时涌出一股异味。瞬间毒瘾发作的一切症状消失,人进入了极度晕沉的状态。注射的一切操作都是四妹帮助完成的。

就这样,没有选择、有点耻辱、有些不甘的接受了注射。它让我感到绝望,让我感到愤怒,让我戒毒的决心开始动摇。

当初与四妹说好了的,我们的目标是,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彻底戒毒,为此她放弃了以贩养吸的营生。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美好。残酷的现实,让这个计划显得幼稚可笑。

“决定吸毒”和“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彻底戒毒”,是有本质区别的。

首先是“决定吸毒”:如果实施这个决定,那么必须主动的,想办法获得毒资。获得毒资的途径有很多选项,比如零星贩毒或大量贩毒。这个行为的后果就是死亡!

其次是“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彻底戒毒”:这个计划我们两年来一直在执行,就是少吸毒,想办法脱毒,不需要毒资。很多时候,我们脱毒时都是有钱的。

我的情绪开始很不稳定,从头到尾开始否定自己当初的决定。我想,还是决定吸毒吧,何时吸死何时了结--------做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死又何惜!

我开始想,我应该去贩毒,而且要玩大的。分析来看,我应该可以做到,而且会很成功……罪恶的念头越想越强烈……

我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虽然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卑微。但是,希望活下去,希望回归到正常人行列的信念,最终否定贩大毒的想法,贩毒的不归路。

但是,坦白的说,那个“贩毒、玩大的贩毒”的念头,我确实差点实施过,特别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反复出现过这个念头,内心的斗争非常强烈,这实际是一种自我放弃的想法。

这一天四妹说:“毒瘾发作太难受,去我妹住处吧,到外面走走也许会好受些”。

她的妹妹们对我都很尊敬,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欢与我聊天,不过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这是我第一次去她们哪儿。

坐在床沿边,我很随意的摆弄着桌上放置的一个,装小物件的盘合。突然,我发现里面有一条亮恍恍的铂金项链,这应该是四妹的妹妹之物,不戴之后随手丢放的。

我很激动,心在狂跳,整个人开始坐立不安。

我走出房间,在过道上来回踱步,激烈的在思考……

四妹走了出来,我把她拉到一边。

我对四妹说:“你妹妹桌上的盘合里丢着一条铂金项链,估计是她不想戴了随意丢放的”。

这个心里暗示确实了得,特别是对毒瘾正在发作并且没钱的人。

四妹很轻意的就将项链弄入了自己的口袋。

我一直观察着四妹的一举一动:她眼晴看着其它人,时不时的笑几声或咳只几声,装作很投入的与在场人聊天的样子……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手却摸索的伸向盘合……

这个过程也让我莫明其妙的异常兴奋,当四妹将项链装进自己衣袋时,我兴奋得真想跳起来。毒瘾发作的难受,顿时消散了很多,我很有热情的与大伙聊起天……

2004年12月下旬,离春节只有一个多月了。

没钱,却又没完没了的吸毒,显然也让四妹感到不安。

四妹主动提出,自愿到戒毒所里戒毒,我看这个办法很好。但是,这需要向戒毒所交纳一定的钱,而我们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我与四妹商量,将她现在吸毒的事情,向其妹妹合盘托出,以获得她们的帮助。

她的妹妹们听后,觉得到戒毒所里戒毒不妥,里面管理混乱,乱象丛生,什么事都有,不应该去。其中一个妹妹提出,由她带四妹到C地脱毒,同时还可以打打工,过年再回来。

四妹,又一次踏上了未知的远方,因为毒品!

四妹走后,我喜欢傍晚时分,泡一杯茶拿一把椅子,静静的坐在阳台上,看流云,看这坐城市,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每天我都会这样。

这天傍晚,一股带着淡淡春意的微风,突然佛面而来。很久违、很清新、很感动,我仮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心猛的痛了一下,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阳台上那株开着红得让人心颤的罂粟花,在左右摇摆。

春天就这么临近了,日子也走到了2005年。

大概是2005年1月11日,父母突然来到Y县。原因是母亲病了,可能需要住院治疗。

我找到医生,要求全面的检查一下母亲的身体。结果非常理想,身体各个器官都很正常,只是感冒和身体虚弱。医生要求,开一些注射液回家休养,不宜在Y县长时间停留。

在医院打了几瓶点滴后,母亲感觉非常的好。在Y县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就回家了,离开时我给了母亲300元钱。

后来姐姐说,母亲将这300元钱买了被子。母亲说家里的被子旧了,我们春节回家盖它会很冷,要给我们买新的。

【注:罂粟花,种籽发芽力极弱,发芽率较低。但是,一旦发芽则植株生长能力特别强,花期长。贴中提到的罂粟,是我无意经种下的,最后让我拔除了。】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四妹回到了Y县,同时也带回了两千多元钱。她说这是打工挣的,但我知道不是这样,一定是坐台得到的。

单位发了一千元过年钱,加上工资之类的,我手头上也有了一点钱。我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和一件休闲式西装,同时也给四妹买了一套衣服。

吸了几天毒后,在我的要求下四妹回T县过年,我则一个人留在Y县,因为不想面对我哥,所以没有回老家。

除夕傍晚的Y县大街,就象刚刚发生了一场瘟疫,空荡而死寂。白天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景象,似乎一瞬间让人挖坑埋了。

我心里开始发慌,不由自主的走到大街上。我想去T县,我想去找四妹。

守车站的大爷说:“所有的车都不发了,一直要到初二才发车”。

我说:“出租车也没有啊?”

大爷说:“人,一年到头还不是为了这一天,三十晚上没人会再拉客的”。

非常沮丧。我接通了四妹家的电话,我告诉她我有些难受,希望她找车来Y县。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四妹来电话说无法找到车。

四妹说:“如果很难受,就去拿点药吧”。

我默认了。不是很明确的,吱吱唔唔的认可着。

四妹说:“我一会再给你电话,我先联系一下”。

过了一会儿,四妹来电话说:“你去XXX地方,她叫梅姐,你告诉她是我让你来后,她会给你”。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我脑袋一片空白,我极力的想思考点什么,但没有用。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的肉体、我的灵魂——我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朝着梅姐家走去。我想,我就要玩完了!直接面对贩(吸)毒者,认识贩(吸)毒者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两年来,为了最后戒毒,我始终坚持除四妹以外,不去认识其它吸毒者或贩毒者这条底线,因为一但广泛的认识他们,我就有了买毒的主动,我吸毒的身份也会暴光。

离开了四妹我也能获得毒品——我将会失去工作,我将会在本质上成为吸毒者群体的一份子,成功戒毒不再可能,死是惟一的结果。现在,这条底线就要被我冲破了。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可爱男孩,客厅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在吃饭。我说明来意后,女人盯我看了好一会儿,她就是梅姐。

梅姐,不漂亮。有些忧郁,有些冷漠,透着一股平常女人少有的凌人气质,让你有一种想了解欲望。

她将我让进她的房间,没由得我说话便开口:“这是我使用的纸管,你不想用就重弄一管,药在这儿你要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先去吃饭”。

我没有吸很多。坦白的说我毒瘾并没发作,让我难受的是这个孤独一人的除夕,趋使我来这儿的更多的是逃避。

对于这大家可能很难理解,认为孤独是人的常态,在毒瘾没发作的情况下,不至于因为孤独而走极端。

这儿需要说明,吸毒者在非吸毒状态下,对外界较为敏感,心里承受力非常差,比较脆弱,行为意识不规范。当然,这可能只是我自己的特征。

吸完毒后,我打量了一下梅姐的房间。我惊奇的发现,这个女人的床枕边、沙发上丢着好几本比较有名的书藉,而且似乎一直在看。其中《约翰.克利斯朵夫》、《百年孤独》最为引人,并且不是普及本。

这让我从心里开始觉得,这个梅姐不那么简单,我想这类书藉一般正常人也未必读,何况吸毒人。梅姐很快吃完饭回来,我很识趣并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有些紧张有些自卑。

梅姐拿起纸管,就象我不存在一样,旁如无人的吸起毒。边吸边说:“你,我早就听说了,以前四妹经常把你挂在嘴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你在一起似的”。

梅姐接着说:“我不卖零包,今天即使是四妹要药,我也不会卖给她,听说是你要我才答应的。卖零包既不赚钱又危险,只是一般吸毒鬼做的”。

我边说谢谢边想,难不成这女人是大毒贩?!

梅姐说:“你刚刚吸,戒了吧。我吸了好几年戒不掉了。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做一个平常的女人,那怕一分钱没有,我也不会接触毒品”。

我说:“还是再试试吧,也许可以戒掉的”。

梅姐说:“戒不了的”。

她说:“生命对我来说己经毫无意义,现在我惟一能做的是将儿子养大,给她留下一点钱。如果没有儿子,我早就自杀了”。

梅姐说了很多很多,我也谈了很多,我们谈得很投机。几年来,似乎第一次与人有这样的交流,这既让我愉悦也让我神伤。

她还说,她之所以将老母亲带到Y县,目的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出事了,孩子有人带。很多人都会轻意的使用“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评价他人的行事,岂不知“不可为”背后更多是深深的绝望。

梅姐很希望我留下来,内心里我也想留下,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离开时,梅姐给了我一砣很大的毒品,虽然我不要,但她还是执意的给我,她也没有收钱。

梅姐说:“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来了我也不会接待。因为,这对你或我来说都非常危险,我们以后就当不认识了”。

过完年四妹很快回到了Y县。四妹进门后,边拿出毒品边乍乍乎乎的很神秘的说:“你运气真好,没让警察带走”。

我问:“怎么回事?”

四妹说:“今天我下车后,去李老头哪儿拿药,李老告诉我,初十那天梅姐在XXX因贩毒拒捕,被警方打死了”。

“?”

四妹很神秘的说:“按李老头的说法,警方盯上她很久了”。

我呆了很久,颓然的靠在沙发上。

戒毒后,有天傍晚散步时,我曾有意的去看过梅姐家所在地。城市建设早己让那个地方面目全非,曾经的建筑群己经让天桥替代。给我开门的那个孩子浮上我的心头,我惟一能做的只是一声叹息。

四妹回Y县没几天,因为吸毒,经济上我们一下子又陷入了窘境。不得己情况下,四妹提出自己回T县家里。过了四五天,我打电话到四妹家里,她的母亲说四妹过完年出门后,再没回过家……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开始找四妹。我感觉,这个女人一定在Y县,而且一定与吸毒人在一起,并且有意躲开我。

鼓起勇气,我到了四妹曾经说过的“李老头”住处。走进屋子,一个老头正在案头上切菜,边上有一张床,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四个,嘴红红的满脸是粉的女人,疑似吸毒后正在“享受”。

我想,这老头儿应该就是李老头。于是,我简单的乱编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并向他说明来意。

老头说:“见到过四妹,好象与断手在一起”,躺在床上的一个女人说:“对,与断手在一起,在XXX处”。

走出老头的屋子后,我开始思考去不去找四妹的问题。显然,她己经背叛了我。这着实让我吃惊,让我无法想到。同时,内心里也感到一阵轻松,这不正好可以离开四妹了吗?!这是我一直希望的结果啊!

想归想,我还是到了女人指点的地方。

这是一个标准间,开门的是一个40来岁的黑黑瘦瘦的男人,上衣是棕色的人造革,右袖管空空的吊着。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断手”。他看到我非常紧张,我一声不吭的劲直往里走,四妹象猪一样睡着。

我愤怒的朝“断手”下身踢了一脚,因为我觉得我被侮辱了。四妹顿时从床上起来,身上仅穿着短裤,她大声说:“不许打她,有什么与我说,就在这儿说清楚”。

看到这个镜头,我突然变得很冷静,并向“断手”说了对不起。

是啊,这个女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何来侮辱呢?

断手说:“四妹是自己要住到我这儿的,我让她走她也不走,不是我的错”。

四妹说:“对,是我来的,与他无关。跟你在一起我受够了,今天到A地明天去C地,人半死不活的,天天都要承受毒瘾发作的痛苦”。

断手对四妹说:“你还是跟他回去,不要在我这儿呆了”。

四妹说:“我不回去,我死也要跟着你,我不会跟他的,他根本不爱我”。

我内心一片怆然。

四妹,这个我做梦都想离开的人,最终却是她离我而去。这一切,简直象做梦一般。

一个吸毒的坐台小姐,竟然也抛弃我,个中的滋味是常人没法理解的。

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内心是很平静的,总的想法是觉得自己很幸运,上天在救我。

无心之下,四妹竟主动离开我,而且是近于冷酷的离开。这个冷酷的离开很重要,因为按我的个性,即使毒发而亡也不会再找她。

所以,我固执的认为,这是上天在救我。如果不是这种方式离开,那么我不敢保证自己这一生是否能离得开四妹其人。当然,对此很多人估计难以理解。就不细说了。

断手显得很内疚,他善意的拿出一小包毒品给我,我掏出50元钱给他,他坚持不要,一边的四妹却很坦然的接了过去,显然他们己经在共同贩毒了。

我对四妹说:“T县的房子与地皮我不要了,你自己去处理一下,你父亲给我开的收款单据我会销毁”。

四妹对此没有回应,却说:“我与XX(断手)后天就离开Y县回江西,你不用来找我们,也不要举报我们”。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里面的不屑,我想他们是看不懂的。

我与四妹就这样戏剧性的分开了,自此再没有见过面。

四妹至死也没法从根本上了解我,她的本身是一个悲剧。

关于四妹:

2008年6月的某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她是四妹。

错鄂了一下,有些恼怒的问她,如何知道我手机号码。

她说她将电话打到我原来工作单位,那儿的人告诉她我己经调走了……然后她通过114找到我现在单位的电话……再问到我手机。

她说她想求证一下,她曾经借给她姐的7000元钱是不是让我要回来了。因为她向她姐要时,她姐说钱早让我要走了。

我冷笑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没说,只是反问她:你说,我会到你家要那点破钱吗?(是啊,这个四妹,至死都不了解我)

她说,断手吸毒死了,她很早就回到了Y县与T县。现在在T县的家里等死,她说她得了白血病,没钱医治也没人管她,只能在床上等死。

她还说了很多,说看在以前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份上,希望我能去看看她等等,之后我几乎没有听她讲话,我想很快结束通话。

我打断她的话,对她说:“你说一个卡号,我给你汇点钱,其它的我无能为力,另外,你以后绝对不能再给我打电话,请你不自重”。我说完后,也没等她说什么,马上就挂断了手机。

四妹也再没给我打过电话,我给她汇了1000元钱。

2008年10月某夜,我出远差,呆在宾馆看到一部反应毒品问题的电视片,里面一个女人活得很悲惨。于是我拨通了四妹家坐机电话,我想如果她还健在的话,打算再给她汇点钱。

接电话的估计是她的母亲,告诉我说四妹因白血病,7月份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开始清理自己,从里到外。

我叫了一个收破烂的人,请他将我清理出来的包括自己和四妹的一切有关于毒品的东西拉走。而这屋子里,没有几样东西不与毒品无关,清理完之后整个房间己变得空空荡荡。

我洗了澡,理了发,买了一套新衣服。

时间:2005年2月23日17时,这是一个美妙的日子,之后的半年里,我都是记着这个日子走过的。

每天时间走到17点时,我的快乐就会增加一些。这种“我离毒品又多了一天,到今天己经是第X天”的快乐心情,估计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再过9天我戒毒时间就达4年。不同的是,现在没有了当年的快乐,因为对那段灰色的日子,我己经释然。

我吸毒从2002年12月份开始,至2005年2月份结束,时间跨度达4年之久,但真正吸毒的时间仅在7-8个月左右,用于吸毒的资金不足万元,更重要的是毒品摄入量并不算多。

因此,这次戒毒并没有身体上巨大的强烈的冲击。相较于第一次T县脱毒和第一次回老家脱毒,身体难受程度不足其千分之一,痛苦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除了卧室,阳台是我惟一的去处,时值深春,天阴沉沉的。站在阳台上,脑海里始终浮出的是“风过,落花如雨”的凄凉景象,这个花是白花,是小小的白花。

只至一年后,这种从心底流出的绝望景象,依然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没有对四妹的念想,没有对毒品的欲望,一点也没有。

但是,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内心充满着迷茫与无助。没有目标,没有支撑,人不知何去何从。就想逃离,逃离这座城市。

孤独与绝望可能是惟一能表述的。夜里躺在床上,偶尔听到人声都会让我心动。

听音乐要好过一些,,让我心里感到十分舒服。能切实感觉到,内心的郁结在缓缓化去,渐渐顺畅,心情慢慢开始有了明亮。这些都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立竿见影的。

事后,我自己总结时会说:“是音乐让我成功摆脱了毒品”。其实,这句话一点也不失实,确实是这样。戒毒初期,我几乎是听着曲子走过来的,它在一定程度上,奇迹般的化解了我当时无以言述的痛苦。

当然,对于这一现象,我认为很多人都是无法理解的,似乎是在写剧本,正如有的人说这个贴子是小说一样。

这段戒毒期间,我也鬼使神差般的到医院打过点滴,一天打一瓶氨基酸,这一方面是熬时间,另一方面是想尽快改善己经被自己折腾得差不多的身体。

这个效果也是非常好,几天下来人精神了很多很多,体力也有了很大的恢复。

就在这最艰难的时刻,我接到了我堂哥打来的电话(村里没有手机通迅,打电话都要到村委)。他在电话里说,我母亲病情非常严重,天天在叫我的名字,希望我尽快回去。

接到电话的这刻开始,我自觉不自觉的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正在戒毒的人。

单位给我派了一辆车,车抵尽头之时,己是晚上21点多。驾驶员返回时,将他吸烟用的打火机留给了我。带着这个火机,我走起了漆黑的山路。

这段山路贯穿着我的一生,我不怕走,即使天再黑。我从小就开始走这条路。这既是我的起点,也是我的终点。

回到离家二、三十米的地方,我的心开始狂跳,我不敢前行。屏住呼吸,仔细的听家里是否有哭声,家里是否人很热闹,都没有!于是,我很高兴,确定我的母亲还在,没有去逝。

到家时,差不多是凌晨1点了。由于天黑,走路时掉进了路边的水潭,我整个人下半身全是湿的,很多地方都有擦伤。

我没有整理便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紧紧拉着我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小老,跑累了吗?”

我问母亲身体怎么样,她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想我。

母亲要求我去换衣服吃饭,她还安排我父亲给我抖床。这以前,都是母亲自己做的,现在她做不了了。

村医(兼村官)也在我家里,她将我拉到一边背着母亲说:“你母亲得的是‘肺心病’,我父亲前久就因为这病去逝的,无法治了,过几天可能就不行了”。

我的父亲、姐姐等等都跟我说村医一样的话。我不相信,你一个村医凭什么给我的母亲下这么大的结论?!

第二天,我将一个较软的沙发放到院子里,把母亲抱出来让她边晒太阳边打点滴。

这时,我才发现母亲的病非常的严重。她呼吸异常急促而剧烈,偶尔甚至会出现数秒窒息状,心脏跳动也十分异常,有时每分钟高达300多次,血压忽高忽低……

母亲呻呤着,绝望着,希望着。她己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病情的危险,偶尔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你感觉到她心底的绝望。但是,她的眼神里始终透着对生的强烈渴望,同时她把这个生的希望寄托到了我的身上。

她总是对父亲等人说:“你们给我吃的药一点事都不管,我还是要吃小老给我吃的。”

鉴于母亲严重的病情,我与父亲等人商量对策。我问他们,大哥的态度,他们说大哥已经多次回家探望,临走前留下了一些钱,同时要求家里:非万不得已情况,不要给他打电话。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母亲去逝了再给他打电话。

我对他们说,我想将母亲送到城里医院治疗。

大家对我的提议不赞成,理由是:一、村医诊断无药可治;二、母亲现在处于病危状态,稍微抖动都可能对她不利,运往医院途中就可能停止呼吸;三、老人半路离世是农村里最为忌讳的,会给后人带来严重的不可预知的后果。

说白了,大家的意思就是放弃救治。

我答应了大伙的意见。事实上这也是我内心里的想法,只不过想通过他们的口说出来罢了。

其实,作为一个受过一定教育的人,我清楚的知道:一个仅有初中知识水平的村医,在没有通过任何科学仪器检查的前提下,作出的诊断结果是完全不可采信的。

母亲病发至今,所有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具体患的是什么病。同时,我也知道所谓“老人半路离世的严重后果”是迷信的,充其量也就因此而产生一些高昂的经济负担,担心半路死亡而放弃救治的逻辑是十分荒谬的。

既然这些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我还会同意大家放弃治疗的意见呢?或吸毒或东奔西走,几年不堪的生活,已经让我身无分文。而母亲这个病,至少也需要几万元,这是我无力承担的。

现如今想回去,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里面既有人性中的丑陋,也有毒品留给的伤害。其实,如果我当时是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即使自己没钱,解决的途径也是很多的。

做出决定后,我内心(良心)十分不安的对母亲说:“妈妈,现在你不能坐长途车,不能带你去城里医院,我先去给你开一些药回来。”

回到Y县,我将所有的工资取出来开药,这样让我的良心安去了许多。

那是一个中年女医生,我告诉她我母亲发病的症状,以及村医诊断为“肺心病”等相关信息。女医生非常热情,分析有条有理,谈话让人舒服,让你有倾尽所有开药的意愿,让你心生感激。

她说,这算不了什么大病,很容易解决的,吃一些药打一些针就没事了。之后她给我开了近2000元的药(药房取药时,工作人员都吃惊),整整有四大方便袋。

这些药主要是打点滴的硝酸唑、剌五加注射液及部份价格昂贵的抗生素。我曾提醒这位女医生,“硝酸唑”正常人使用均有严重的不良反应,我母亲年纪大,使用剂量上是否需要考虑。她说,没事!

母亲见我带回很多药后,显得高兴,她浑浊的眼晴清澈了许多。我知道,这是希望,既是给予自己的也是给予我的。

然而,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母亲给我的,医生给我的。

“硝酸唑”加“剌五加”点滴不到200ML时,母亲就出现了强烈的不适反应,人出现晕厥……

我知道我开了一堆对我母亲病情毫无帮助的废药,这个医生目的上只是为了开药。我知道我给于她的感激就象“她把我卖了,我还为她数钱”一样。

我开始检查药袋,里面还有“利尿剂”,事实上我的母亲没有出现水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亲一天二十小时都在呻呤,停止了一切进食,生命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耗着。其间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给她注射一“丹生”加“葡萄糖”,或者给她吃一些我父亲留存的大烟(海洛烟原材料,即鸦片)与牛黄。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快不行了,于是将我与父亲叫到床头。她对我说“四妹不能要,不能与她结婚。”同时,她示意父亲将她的箱子打开,取出她不舍得用的钱,这些钱,总共不过1500元,里面还有大量的一元票。

母亲含混不清的反复的计算着给谁多少,她一会说给我800元、一会说给父亲800元、一会说给二哥800元。我知道,母亲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但从中可以判断,她始终放不下的就是我与父亲及二哥。

让我深深感动的是,生死离别时,母亲是把父亲放在首位的,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从小到大,我一直看到的是父亲和母亲的吵架或打架,我一直认为他们之间是没有感情的。

我无法忍受这种活生生的死生别离,母亲分钱时一直靠在我的怀里,我收下了母亲最后给我的750元钱,我看到了钱里面夹着一根长长的发丝。

泪水禁不住流下……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泪水,我跑到楼房,死咬住被子……

靠每天输点“葡萄糖+丹生”的药液,母亲不吃不喝的度过了28天。28天里她几乎没有成眠过,一直都在呻呤。坚强的生命,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当初所有人的结论:“病情危重,到不了医院就会中途死亡”!

我受够了,我不能这么无耻,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我不能让母亲这么等死,没钱我可以借……

我用没有商量的口气告诉我父亲和二哥等人,我要带母亲去Y县医院。

母亲仰靠于院子的沙发上呻呤着,眼晴已经无力睁开。我半跪于她的面前,我对她说:“妈妈,明早我就请车把你送去城里医院。”

母亲边呻呤边长长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不去了,我要走了”

这是我的母亲最后的一句话。以后的日子里,每每一个人单处时,想到这话我都会流泪。

傍晚7点左右,大伙都去吃饭了,仅我与老姐留在母亲身边,老姐用纸板为母亲扇凉,我则坐在在床边无助的看着母亲……

母亲的呻呤声静静小了,呼吸静静微弱了,最后是长长的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四下,母亲便停止了。微凸的喉结顿时陷了下去,并且能听到清晰“咔”声……

母亲就这么去逝了——时年:2005年4月15日19时。

我冷静得出奇,之前老姐与父亲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我,看到母亲去逝时不能叫,否则会让她很痛苦。而且去逝后,首先一定要除去她身上的铁器。

我让老姐给我找来钳子,我扒开妈妈的嘴,用钳子使劲的拔除假牙……

我清楚的看到,母亲的牙根和鼻孔里都泛出了鲜血。

半个多小时后,村里的乡亲们都集中到我家。父亲告诉我,今夜必须将母亲的尸体抬出家门,埋葬则要到17日。

堂屋里,香火泛起的是缕缕的青烟,飘忽而游离的烛光映照的是红红的棺木。我怀抱着着母亲,将她缓缓的放进棺材里,我刻意的摸了一下她的身体,那是无尽的温暧。

棺盖合拢后,所有母亲的儿女跪下大哭。我没有哭,我想哭但哭不出来。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很伤心,二嫂哭得气短力衰、二哥仰天大喊“妈妈”……

我想,这个家只有二哥二嫂在撑,他们要有什么事,就什么也完了。于是给二嫂服了“速效救心丸”、给二哥服了“氯丙秦”(我二哥有过多年的精神分裂史)。

我一直那么冷静着、大气着,掌控着局面。对此,我不知如何评价自己,唯一能说的是,如果我倒下了那么母亲的丧事将无人承担。如果大哥在,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夜深了,母亲的棺材徐徐抬起,缓缓的离开家门。

我不能也不敢想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快亮了,我房间外面全是麻将声、扑克牌声,村里的乡亲们一夜没睡。

这时,我隐隐听到院外人声,很多人都迎了出去。显然,我大哥回来了。躺在床上,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很悲凉。在这世上,很多人对于生命的离去,并没有多少的悲悯。而对于权势,他们似乎有着本能的仰慕与迎合。

紧咬着被角,我流泪了,母亲去逝后的惟一一次。

墓碑旁。因为大哥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入土前移开了棺盖……

我没有凑上前去,远远的我看到了妈妈的脸……

白白的光亮的鲜活的,与去逝时相比有着强烈的反差。这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记忆。

母亲,就这样走了。她走之后,家里热闹极了。但是我感觉不到这种热闹,我不敢走进也不想走进厨房,那儿少了一个忙碌的亲切的身影。

没有了她,这里已经没有了主人,一切显得那么空荡,整个人在这里就象做客一样,显得那么的不自然。

什么是家?!家,原来就是母亲!!!!!

上面似曾提到过,接到母亲病危电话之时,我即忘了自己是一个正在戒毒的人,之后一月之余未曾想起过,即使父亲给母亲服用“大烟”时。

2005年5月,在某人的帮助下我离开了原单位,到了另一个单位负责公室工作。从此,我的人生回到了正轨。我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中午我几乎不回家,就近吃点方便餐就到办公室。

2006年4月奉调某地,从此离开Y县。

工作,始终都是清闲的,里面有着较多的不成文规矩:“不多做、不多说、不越位”。

于是,我也有了业余之外的自己的事情(生意)。这谈不上对于权利的淡定,但至少是从容的。也说不上是对金钱的追逐,因为人总是要做点事的。

如果总结现在的自己,那么就一句话:幸福的生活,百味的人生上帝死了,一切价值都该重估。

吸毒给于人的长期伤害:

1、冷漠与自闭,对生活和事业没有热情,人非常懒,有逃避一切的态度;

2、轻度抑郁症;

3、记忆力显著下降,语言表达能力或与人的交流能力大减。这些伤害,需要至少三四年时间才能改过,而且需要强迫改正。

结束语:

一、此贴是“冲动”之余写的,没有考虑到读贴者的良莠不齐。手法上可谓几反几复,省去了很多。

故,很多东西并不全面。但是,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从思想和心理角度纪录吸毒的自己,所有里面展现的东西都是真的。

二、既然该贴无法给于吸毒或戒毒者以帮助,那么我将部份省去的东西补上。这也许正是大家最喜欢看的,也是我最想避免的。

1、吸毒者,绝大多数是没有稳定收入的人,没有多少文化的人。他们大多数是异地流动者,居无定所。身上可谓分文不沾,有钱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买毒。

所以,绝大多数吸毒者,都是没有住处的。当某一个吸毒者有钱开房时,与之相识的人都会相涌而至,并形成“吸毒群体”、“乱交群交”等等。

有的吸毒者,家就在本城,但家里人无视于他,故他只能流落街头,乃至厕所注射。比如,楼上某一个回复者提到“想到油菜地里注射后晒太阳”,一般都是有家不能归的人。

2、吸食海洛烟的人,最终将无可避免的走向注射,这主要是为了减省毒资。一但注射后,如果没有自制力的话,那么吸毒者将不会再使用纸管吸食。

为什么?因为,注射不但省毒品,而且相比较纸管吸食,更舒服、更有快感。而注射时间太长后,人的血管将逐渐死去,乃至消失。

此时,注射者最为痛苦,他们非常痛苦于拿着放有毒品的注射器,而没法找到血管。东打一针,西打一针,所有可能有血管的地方都打一个遍。

3、吸海洛烟的人,他的床绝大多数是脏污不堪的。由于吸毒时抽烟,所以使用的被子、床单等都有密密麻麻的烧孔。

这是因为,食海洛烟后,人处于晕沉状,燃烧的烟头掉到床上都不会有感觉。在我认为,这是吸毒者最不堪的一面。

4、很多人都能看到城市角落或则所里吸毒者在注射的一面,类似的吸食者是因为无家可归,在毒瘾发作之下不管不顾而进行的。

我吸毒时,因为城里找不到毒品,四妹曾将我带到数十公理之外购毒。获得毒品后,因为毒眼发作,我曾在公路之下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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